那男人的叫声有点儿凄惨,声音很大,在场地里回荡。季珊珊瞄了他一眼,问:“怎么回事?”
“没事。”
何煜比较尴尬。台下哀嚎的男人叫赵继海,是演唱会的音乐总监,他年过50,头发花白,长了一张胖胖的大脸,既愤怒又无助。就在刚才,乐队的节奏吉他手神秘的消失了。
“被一辆救护车撞了?”陈继海望着自己的助理,嘴角一阵抽搐。他紧张地问。“撞成什么样了?”
“头撞破了,医生说伤得不重,要观察两天。”
还好。陈继海长出了一口气,又愤怒地骂:“丢,怎么没撞死他!”
“……”
方岩在舞台上转悠。
王府体育馆建造于1960年代,是一家专业篮球场馆,可以容纳12000人。
演唱会的舞台搭建在椭圆形的一端,非常宽大。舞台前,摆着几百个椅子,是票价最贵的场地席位。剩下的三面看台,都是密密麻麻的座位。看样子,这场演唱会的观众接近1万人。舞台前立着很多巨大的音箱。在场馆的半空中也都吊着很多音箱。
舞台的背景是一个巨大的led宽幅屏幕,两侧也各有一个巨大的屏幕。
空间太大了。人站在舞台上,显得非常渺小。方岩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没想到,一万人的场馆就有这么大的压迫感。如果是10万人的大型体育场呢?
舞台上,有很多人在忙碌。场馆里、座位中间,同样有很多人。
开一场演唱会是非常庞大的系统工程,各方面组成一个庞大的团队,再细分成n多个小组,策划、宣传、舞台、音响、灯光、电力、财务、食宿、安保……复杂得令人发指。
音乐总监陈继海无疑是演唱会的灵魂人物。从筹备,到乐队、歌手排练,到演出的效果,都是他最终负责。
陈继海是何煜新专辑的制作人,他在香港音乐界的资历很老,却谈不上什么地位。他是个虔诚的基督教徒,可惜脾气不太好。
江东是巡回演出的第一站,很大程度上将决定何煜此次复出的成败。陈继海知道,很多双眼睛在盯着这场演出,稍有不慎,就会骂声一片。筹备了几个月,他一直心神不定,总觉得诸事不顺。现在倒好,节奏吉他先一步挂掉了。
“方岩,方岩!”
季珊珊一个劲儿招手,等方岩过来,她拍了拍他的后背,对陈继海说:“陈老师,您不用找人了,我这儿有个现成的吉他手。您让他试试吧。”
“哦,好。”陈继海仔细打量了一下方岩,没有一点轻视。他知道季珊珊在华夏乐坛是一号人物。
方岩一脸黑线,瞅着季珊珊,说:“我晚上……”
季珊珊对他甜甜地笑,两根手指揪住他的胳膊上的肉,用力拧了一下。方岩一阵剧痛,剩下的话没说出口。这个季珊珊不同凡响。
陈继海问方岩:“同学,爵士能弹吗?”
“……能。”
爵士乐(jazz)是一类音乐的统称。它是一种黑人的音乐,从美国的新奥尔良兴起,在20世纪发展出了复杂的系统、分支。小号和萨克斯,古怪的和弦,晃动的节奏,自成一体的曲式,还有大量繁复的、超高难度的即兴演奏。
电影《海上钢琴师》里,一个老头兴奋地说:“如果你不知道这音乐是什么,那它就是爵士!”
爵士乐很俗气。
这不是贬义。如果说,庄严、崇高的古典音乐像是传统的欧洲,那么喋喋不休、乱糟糟的爵士乐就像是现代的美国。古典音乐属于皇家贵族,在音乐厅里演出;而爵士乐属于平民百姓,总是在昏暗的小酒馆儿里响起。
何煜有几首歌是爵士风格的。陈继海点点头,绷着的脸总算松弛了,他说:“那太感谢珊珊了。一会儿我带你再试一下音。”
季珊珊笑:“错不了的。”
方岩也很想试试。他一直是自己弹琴,从没合奏过。更何况,这还是一场大型演唱会,专业级的乐手,机会难得。不过他答应了陪袁媛过生日。他想,等演出结束后再找她吧。
音乐更吸引他。
陈继海看了一眼何煜,又说:“费用嘛,只演出一场,1万块可以吗?”
季珊珊笑:“没问题。”
她很愿意帮方岩挣点儿零花钱。这1万块是完税后的价格,不算少了。如果是国际顶尖的乐手,一场10万也说不定,但华夏国一线的吉他、贝斯等乐也就3万块上下。
这1万块已经是陈继海多给了,一是给季珊珊的面子;二是他自己爱面子,不想让季珊珊觉得何煜的团队太寒酸。
这一次演唱会的乐手都不算是一线,预算也紧巴巴的。那位被车撞了的吉他大哥,算下来一场才3000多块。
谁知道方岩摇头,说:“我不要钱。何煜姐姐是珊珊姐的朋友,我很愿意帮忙,陈老师您就别提钱了。”
“这个……”陈继海又看了一眼何煜。
“听他的吧,都是自己人。”季珊珊说。
季珊珊捂着嘴笑。那天在无名酒馆,方岩和老刘谈价钱,摧枯拉朽一般。季珊珊在一边儿全程偷听。想不到,这次江湖救急,他反而180度大转弯,大方得要命。其实,不要钱也好。才1万块,方岩在酒吧里唱两天就出来了。
“你……”何煜非常犹豫,低头沉吟。
方岩说:“就这么定了。能给何煜姐姐弹琴,是我的荣幸。”
季珊珊听得心花怒放,眼睛闪闪的,在心里大赞方岩,有面儿!真给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