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无事,依然读书。
仅有三本书,两本《大凉搜神录》,一本《将苑》。
从江秋州到临安,沿途之中李汝鱼几乎把《将苑》看了个滚瓜烂熟,暗暗思忖,也许临安的书坊里有更好的兵道书籍,明日到北镇抚司总衙报道后,不妨去看看。
临安北镇抚司总衙,不似地方公衙一般选址在城内阴暗处,而是大气磅礴的坐落在皇城边上,女帝陛下一声旨意,户部和工部联手,将贯穿全城的御街靠近皇城西大门的最前面十数家商肆拆了,又征用商肆后面数十户人家房址,原地兴建北镇抚司总衙。
里三重外三重,清一色红色砖瓦,透着一股子萧杀。
不输黄紫公卿的朱红大门,门楣上悬挂着一枚狮子头正儿八经的狮子头骨,原本收藏在皇室,是仁宗陛下的战利品之一。
四十余年前,霍燕青平定西北,班师回朝时送了一颗在西北密林里猎杀的狮子头给仁宗,后来作为私人收藏,放在御书房赏玩。
霍燕青反凉复燕,这颗狮子头骨便被仁宗一怒之下丢进库房角落里。
永安元年,女帝陛下建立北镇抚司,以狮头为北镇抚司象征,于是大手一挥,着人找出那颗狮子头,送到了北镇抚司总衙,悬挂在门楣上。
大门两侧,是临安匠师精心打造的玉石狮子镇府,威风凛凛。
左右各一。
玉石料取自大理贡品。
李汝鱼身着飞鱼服绣春刀,站在石狮中间,对那两位看守大门的北镇抚司小旗轻声道:“江秋房北镇抚司小旗李汝鱼前来报道,请问下应该找谁?”
总衙就是霸气。
连看守大门的都是小旗,估计里面随意拉一个出来,都是百户罢。
那两位没有家事没有背景,虽然是从七品却只能在北镇抚司总衙看守大门的年轻小旗互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江秋房李汝鱼,竟然真只是个少年!
这大半年来,临安北镇抚司总衙的人没少听过李汝鱼三字,春风关杀江秋州知州,近来又在回龙县长坂桥硬撼柳州柳向阳。
而且江秋房三十余缇骑全军覆没,这个小旗竟然屁事没有。
其背景想来就恐怖。
而且这少年真如传说一样,随身带着一只狼。
那可是狼啊!
一身银毛如钢针,虽然此刻温顺的站在李汝鱼身旁,但凶光毕露的狼眼和猩红獠牙,着实有些寒碜人,深恐这货一个不满意就狼扑过来。
带这样一条狼走在临安街上,不要太拉轰。
别人养狗,这货养狼,而且是条听话的狼。
临安也有富贾官宦养猛兽,比如乾王赵骊殿下,府上就养了一只雪豹,可那货只能养着观赏,哪能如李汝鱼这般带着四处遛。
两人不敢有丝毫怠慢,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温和的道:“李小旗,请出示一下您的腰牌。”
用的敬词您。
李汝鱼受宠若惊,拿出青铜打造,双面狮头两爪抱坎,四边纹线如篆,前“北”后“镇”的腰牌,递了过去。
那位小旗仔细打量后,奉还给李汝鱼,脸上浮起讨好的笑意,“李小旗来临安公事,按程序的话直接找沈千户即可,他负责诸如此类的杂事。”
李汝鱼眸子一紧,“沈千户?”
小旗笑道:“是的,沈炼沈副千户。”深恐李汝鱼理解有误,小旗急忙详细解释:“沈千户如今负责地方人事调动的协助工作以及春楼事宜。”
李汝鱼沉默不语,许久才抬步,“谢谢。”
李汝鱼忘不了春风关一役,收尾时沈炼率领数十缇骑从关内而来,马蹄南去留下扇面村一片狼藉,虽然当事缇骑后来大多在长坂桥和众安堂三十余汉子同归于尽,但,罪魁祸首是沈炼。
沈炼的人头必取。
可不是现在。
李汝鱼循着那位小旗指点的方向,来到沈炼碘,深呼吸一口气,将躁动的杀意按捺下来,推门入内,扫视了一眼,有些诧异。
沈炼不在。
一位身材臃肿百户笑眯眯的道:“是李小旗罢,先前有人来报过了,沈千户有事出门,叮嘱我为你办理相关事宜。”
笑容很诚挚。
李汝鱼点点头,“有劳。”
将江秋房北镇抚司总旗老铁所写、长陵府北镇抚司西卫十三所信任百户签字盖章的公事文递过去,安静等着他的安排。
那位胖百户一字不落的仔细看过后,起身到沈炼桌子上拿了公章,在上面盖印,递还李汝鱼,依然诚挚笑道:“按照程序,李小旗需要每日到此来点卯,不过沈千户临行前有交代,说李小旗此来临安诸事繁忙,在回江秋房之前,每月月底来领取薪俸时顺便点卯一次即可。”
李汝鱼点点头,盯了一眼公事房后面那扇似乎是储物间的门,轻声道:“谢谢。”
不拖泥带水,转身离去。
心中隐然明白,沈炼这是在躲自己,他作为北镇抚司副千户,又是临安地头蛇,何至于要畏惧自己,李汝鱼想不明白这一点。
胖百户目送李汝鱼离开,笑面虎一般的笑容敛去,摇摇头。
少年锐气太盛。
不提春风关和长坂桥,仅是昨日仪制清吏司的事情,就已木秀于林,虽然上面没有布置下来,但胖百户知晓,北镇抚司几位大佬,应该在怀疑这少年是位异人了。
这临安怕是容不下他。
起身走到那扇门前敲了敲,“沈千户,李汝鱼走了,您还打算在里面呆多久?”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