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没甚在意,此刻才幡然醒悟崔笙这句话里的意思。
红衣小姑娘不敢拦她,这便在道理了。
柳隐,字无盐,悬名《咏絮录》,素有才华,精谙琴棋书画,这并不是让红衣小姑娘忌惮的原因,真正让人无奈的是她那位祖父。
柳隐父亲在地方任职,并无大才,祖荫入仕,勉勉强累官到了一府通判。
其祖父在大凉无人不知。
河东柳正清,仁宗、顺宗、女帝三朝元老。
顺宗朝时,在符祥年间是大凉第一相公,顺宗驾崩后,这位相公还和谢琅老丈人,清河那位崔氏相公搭过半年班子。
甚至连立赵愭为太子,也是柳正清的手笔。
致仕后提举洞霄宫,留在临安颐养天年,每逢重大节庆,女帝陛下都会亲自赏赐,以示对这位老臣的嘉奖。
朝野之间大多心知肚明,等这位老相公仙正的美谥。
当然不是因为这位老相公的才能政绩真能担得起那个美谥。
只一点,女帝登基,他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功臣。
而谢琅老丈人,清河崔氏那位相公过世后谥号文忠,实际上以崔氏相公从政十数年的功绩来看,更应谥号文成,只不过女帝登基前这位相公态度含糊不明,选择了中立,所以才降格一档。
若非女帝大度,且清河崔氏在大凉朝堂声音不弱,否则平谥都有可能。
比如在永安元年致仕,永安二年暴病身亡的前参知政事赵旻赵相公,纵然是赵室宗亲,甚至有过平叛霍燕青叛乱的大功于朝堂,也依然被女帝陛下赐了个恶谥文灵。
只因这位赵室出身的副相公,在顺宗符祥年间,一直是坤王赵飒的左膀右臂,女帝登基后,赵飒化身白虎杀出临安,读书人赵旻黯然落幕。
功过青史自有定论,但女帝陛下章国的这数十年岁月里,赵旻这个恶谥甩不掉。
柳正清还活着,柳隐在临安便无人敢阻。
今年七夕时,女帝陛下甚至宣召柳隐至大内一起用膳,同桌之人还有凤梧局江照月,谈古论今后,女帝陛下说可惜汝为女儿身,否应相朝堂。
如此被临安看重,无他,柳隐是柳正清最疼爱的孙女。
否则这位致仕相公,不会连老脸也不要,亲自发话,才解决了柳隐的婚姻大事。
入赘一位屡第不中的大龄寒门才子。
更是动用和女帝陛下的情分,让那位寒门才子鱼跃龙门,科举中第后出仕地方,三年期满,于昨年调回临安,在秘书监任职。
这应是那位寒门才子的仕途极致。
女帝陛下和柳正清都不会让他青云再上,否则便能脱离河东柳家的控制,休了柳隐。
这样一个女子,来找自己,怕没什么好事。
李汝鱼笑道:“柳大家有何事?”
柳隐端详李汝鱼半晌,心中也有些好奇,一个十四岁少年,怎的说话做事如此沉稳,暗想和此等赤子不应勾心斗角,于是淡淡的笑道:“李小旗还记得前几日仪制清吏司一事否?”
李汝鱼点头。
柳隐笑了笑,“其实按照乾王殿下的意思,沈素怀等人若是不如李小旗,便会由小女子出面,务必要让李小旗坏了名望。”
李汝鱼心中一惊:“乾王?”
柳隐讶然,“感情还不知道是谁在针对你?”
李汝鱼苦笑摇头。
看来应该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谢琅,否则对临安官场局势一窍不通,哪天被人暗箭戳死还不知道敌人是谁。
柳隐轻声道:“李小旗是礼部宣入临安应举,其实朝野都知道,这里面有谢琅的情分,最重要的是有女帝陛下的意思,所以乾王针对你也不足为奇。”
李汝鱼嗯了声,“那你为何没出现?”
柳隐笑了笑,略有愧疚,“说起来这件事也是柳家不对,小女子拗不住夫君说辞,勉为其难答应,临出门时被祖父拦了下来,说柳家岂可被他人借刀。”
又道:“万幸小女子没去,不然自讨其辱了,李小旗之滚字帖,那位翰林大学士评价得极为妥帖,当冠大凉。”
第一次被人当面夸奖,李汝鱼略有羞赧的笑了笑,笑意让人有亲近感。
还有一丝刻薄。
柳隐乐了,“小旗这笑容,和那位闲安郡王如出一辙呐。”
李汝鱼咳嗽一声,“不知道柳大家今日前来,为了何事?”
柳隐略一沉吟,“祖父昨日去拜访过周尚书,赏过滚字帖,祖父甚喜之,说李小旗之佳作当传千古,是以让小女子前来求字。”
果然是求字。
李汝鱼蛋疼,倒不是吝啬。
只是当初写“坐井观天阔出井揽山河”和滚字帖,都有一种契合情境的心境,若是没有相应心境,写出来的字着实登不上大堂之雅。
但不送也不好。
柳隐一来就说了柳正清阻止她去仪制清吏司的事情,明显是先卖了个人情给自己。
沉吟半晌,酝酿好措辞,认真说道:“柳相公求字,我当不能倨傲,但近来琐事繁忙,着实无心,如果柳大家不介意,可否等艺科之后,我亲自送到柳府。”
柳隐大喜。
这几日前来登门求字的亦有不少朝野官员,大多吃了闭门羹,被那个红衣小姑娘撵得没有丝毫面子可言,李汝鱼能答应已是喜出望外,哪会多想。
李汝鱼送了柳隐,对小姑娘笑道:“也有你怕的人物?”
蹲在地上的小姑娘扬了扬手,“切,那是因为先生说过,临安有几位人物不能惹,要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