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照山下,有个黑衣文人,站在树林里透过缝隙居高临下望青云街。
漂亮而看不见的眸子,仿佛能看见那朵彩云。
黑衣文人的发髻上,插着一枚木簪。
一声叹息。
天上共人间,你真的快乐吗?
青衣女子站在黑衣文人身后,轻柔的说道:“先生,起风了。”
山巅。
李汝鱼站在阶前,看着青云街上黑压压的一片,默然不语,身旁蹲了个红衣小姑娘,满脸雀斑,长剑斜斜的挎在腰间,撇嘴说道:“我以为来了谁呢,感情是她呀。”
李汝鱼苦笑了一声,自己也没想到,大凉女帝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自己身边。
她意欲何为?
李汝鱼陷入沉思。
红衣小姑娘却一针见血,“你还不明白么,她来这里,一者是试探你,二者是告诉乾王殿下。”
李汝鱼愣了下,想起女帝临走前那句话。
“先生说,沈知音死了,沈望曙是个异人,活了下来,如今归服乾王,北镇抚司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个女人又来夕照山见你,这就是告诉乾王,你得一虎而养,我得一剑而磨。”
“其实啊,这是那个女人一厢情愿的交易。”
“不过乾王也只能接受,否则他收归异人沈望曙,北镇抚司就能以此为借口,让他头疼万分,这么一看,那个女人还是挺喜欢你的,为了你宁愿放弃一个异人。”
“这件事的直接影响,是在艺科之前不会有人来找你麻烦,不过沈炼就说不准,也许他会来找你拼命,是你直接导致了沈知音服毒自杀,一个家就这么没了。”
红衣小姑娘娓娓而谈,都是从先生那听来的言论。
李汝鱼有些头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红衣小姑娘说那句“那个女人还是挺喜欢你的”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醋酸意。
沉默了一阵,“我等他来。”
当夜,李汝鱼没有等来沈炼,仿佛这只是一个寻常的一夜,临安也无风雨也无晴,安静得让人意外。
……
……
沈炼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下午时分,不知道为什么,北镇抚司总衙里,寻常时分难得露个面的北镇抚司指挥同知亲自找到自己,说春楼卷宗出了问题,让自己带人盘查。
忙了一下午,结果没查出任何纰漏。
出了北镇抚司总衙,直奔广宁观。
那个温馨的院子里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心慌这个时候,猪婆子应该送了小曙过来,她也应该煮好了饭等着自己。
站在门外,空气中漂浮着极淡极淡的腥气。
沈炼心沉入海底。
推门的刹那,漫长得仿佛过完了整个人生。
然后,呆滞在那里。
没有饭香,也没有敛裙等待自己的人儿,条桌一畔,那个熟悉的人儿安静的躺在那里,毫无生气,儒裙上是触目惊心的血。
黑血。
沈炼听见了心碎的声音,眼里的所有一切,都寸寸碎裂,化作飞烟,世界在他眼里,不断崩塌沦陷,最终化为一轮看不见光明的黑洞。
一切归于虚无。
刹那之间,心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炼才一步一步走过去,轻轻抱起地上的人儿,拥在怀里,温柔的抚摩着她的脸颊,仿佛她依然活着,轻声喃语,“小音,你怎么这么傻呢。”
“她不傻。”
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里走入了一个女人。
一个秀气削瘦的却又冰冷的女人。
默默的坐在李汝鱼曾经坐过的椅子上,安静的盯着沈炼,轻声道:“她也许只是个看不见长远的女人,但她明白一件事,她不死,你死。”
秀气削瘦的女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掩饰不住羡慕。
女人如此,此生何求。
沈炼出乎意料的平静,看着秀气女人,“你是?”
“江照月,凤梧局昭命司使。”
沈炼盯着她,平静的眸子里逐渐浮出一层血丝,院子倏然卷起秋风,“所以,女帝陛下是眼睁睁看着她死去,也不愿意出手相助?”
沈炼按刀。
江照月心里叹了口气,无视沈炼的杀气,“救不了。”
想了想,加了一句,“陛下的眼里,是大凉的千万里河山,一个沈知音,又怎及得上一枚有可能成为诛奸除佞的剑。”
沈炼失心疯一般笑了起来,极为寒碜,喝问江照月,“我沈炼亦是赵长衣之臂膀,难道还不如区区一个李汝鱼!”
江照月摇头,“陛下今日出宫去见了李汝鱼。”
其他的话不言而喻。
能让女帝陛下出宫相见的人,世间有几人?
沈炼不甘心的怒道:“就因为一个滚字帖?”
江照月苦笑,“你还不明白吗,赵长衣为何对李汝鱼另眼相待,女帝陛下为何要将让他来临安参加艺科,李汝鱼身上,有着你我不知道的秘密。”
其实我也不明白,李汝鱼究竟有什么,能让陛下如此青睐。
沈炼颓然的松开了按住绣春刀的手。
“滚!”
江照月没有介意沈炼的咆哮,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院门,“陛下说了,沈知音之死,她很痛心,但希望你不要儿女情长,务必以大局为重,毕竟你姓沈。”
沈炼僵了一下,眸子阴沉下来。
以沈家威胁我?
江照月站在门口,回首看着那个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男人,颇有些怜悯,只是说话毫无情绪,“有件事我不得不说,其实你和沈知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