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镇,夫子踏夜色归来。
守在院门的两女子满心欢喜,小小跑的最快,拽着夫子的衣襟摇曳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了后面,望了又望,却不见心中人儿,忍不住问道:“夫子夫子,鱼哥儿呢。”
李婉约略有矜持,身心都在那个白衣飘飘的男子身上。
夫子一脸忧伤,“被雷劈死了。”
小小怔住,泪雨滂沱而无声。
夫子翻了个白眼,眼里尽是捉狭之意,“不过……又活了。”
小小顿时不哭了,擦掉眼上泪痕,跺脚怒视夫子,“夫子你——你个惧内的家伙!”旋即满眼都是失落,不无埋怨的道,“你怎么不把他带回来啊。”
夫子翻了个白眼,“有人要给北蛮纳投名状,观渔城会有一场血战,他走不了。”
大唐薛仁贵,吾过往多有尊之。
但这一次,他叛凉而去北蛮,着实有些晚节不保。
今后若再见,那便长剑无情了罢。
小小顿时觉得自己站在了半空,那颗心纠结在一起,无处安放,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半空而落摔个粉碎,情绪黯然,“那……”
李婉约拉着她的手出声安慰,“别担心,有他呢。”
有他在,天塌下来也不会有事,心里着实有些高兴,他故意气小小,是给自己出气吗,应该是的吧?
夫子略感得意。
忍不住乐道:“婉约说的是,若是城破,我再救他便是,也不看看你家夫子我是谁啊?不过,还是希望他能守下观渔城。”
少年需要成长。
而一场血战,能带给他很多。
小小略略放心,旋即好奇的道:“夫子夫子,你现在怎么不怕惊雷了。”
李婉约也一脸好奇。
夫子望向北方没有说话。
大唐薛仁贵尚且不惧,李太白又何曾怕过?
先前蛰伏,只因不愿死得毫无价值。
更何况如今。
初到扇面村时,数道惊雷便不可拒,但目睹李汝鱼第一次被雷劈后,自己豁然开悟,可抗惊雷十道,目睹李汝鱼第二次被雷劈后,再次开悟,可抗惊雷数十道。
到李汝鱼杀孙鳏夫,那位东晋书圣出现在他身上被雷劈后,自己倏然间剑心通明,再无惧惊雷。
夫子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李汝鱼每一次被雷劈,自己都能有所感悟,是因为李汝鱼和异人之间有着某种无法解释的关联?
恐怕不仅自己,也许大凉天下诸多异人皆如是?
比如薛仁贵。
无奈的是,异人无论再如何提升实力,也拿没完没了的惊雷没办法,比如今夜,到头来还是得依靠李汝鱼这孩子。
夫子仰首望苍青天穹。
总有一日,我李太白醉酒高歌一剑仙人去。
劈了你这老天!
带着两女回院子里,“在此暂且住下罢,且看观渔战事。”
临安监天房里,妇人和老监正目睹那尾浑身鲜血淋漓的白鱼向北鱼跃,脱离水缸范围后,发出轻微颤栗声,在空中蓦然炸裂,化作一团白色烟气消弭无形。
灰飞烟灭不留丝毫痕迹。
老监正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去了北蛮。”
妇人低眉沉思。
在布此局之前就已推算过,赵飒只有两种选择:留在大凉,亦是死在观渔城;离开观渔投奔北蛮。
无论哪种,赵室再无坤王。
投奔北蛮的赵飒,将成大凉赵室的耻辱,纵然将来率领北蛮铁骑进犯燕云十六州,也无法得到大凉军队和赵室官员的响应。
此人基本已废。
但是观渔城……
此城地处燕云十六州左翼前锋,可攻可守,对大凉而言战略地位极其重要,大战之时,大凉哪怕倾尽全力也要保下这座小城池。
但对北蛮却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除非在取观渔城后能顺势再下云州,如此便能在燕云十六州撕裂开一道直逼开封的口子。
妇人转身,“您老歇了罢。”
出了钦天监,江照月和柳隐带着一众宫女守候在外,见妇人出来,江照月递上一盏早已准备多时的清心莲子羹。
妇人挥手不接,迤逦前行。
“着朕旨意,镇北军抽调‘虎牙铁贲’至云州。”
“枢相公前往云州坐镇,岳王爷原地镇守檀州,谨防中路和右翼的北蛮再犯境。”
“另,西军都统制徐继祖,率‘摧山卒’即刻火速赶赴云州,进驻云州城后的应县,度势而行,若北蛮进取云州,则全力增援。”
一道道圣旨布下。
“着朕旨意,观渔县令薛去冗调任国子监博士,即刻赴任,云州可出精兵护卫其返京,蓟州周怀素调任观渔城任县令。”
妇人忽然顿足,再三犹豫,还是绝然说道:“着朕旨意,云州、顺州等地兵马不可擅动,谨防北蛮声东击西。”
江照月和柳隐连声应是。
妇人继续前行,“着朕旨意,观渔城死守,不可退一步。”
江照月和柳隐互视一眼。
暗暗惊心。
最后两道旨意着实有些冷血,陛下之意,观渔城不会有增援,原地死守,要么守兵死尽而城破,要么北蛮退兵,这是为何?
妇人安静走在大内,心思如潮。
今年的燕云战事不可避免。
北蛮去年遭受天灾,需要一场战事以掠夺生存资源和转移国内矛盾,所以那位草原雄主开春之后便准备南侵事宜。
但年关前后,自己得知了赵飒可能蛰伏在观渔城的消息。
然而消息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