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麟今年恰好不惑之年。
按说,应大做寿宴。
然而父亲赵芳德死后,赵麟本应守孝,好在女帝夺情重用,原因倒也是简单,总不能让储君的生父太过寒碜。
是以这一段日子以来,赵麟平步青云。
先是从国子监调到宗正寺,没过多久,就被擢升补缺,担任宗正寺卿正。
又被女帝找了诸多借口,慢慢从朝请大夫加封,当赵麟担任宗正寺卿正时,已是从三品的银青光禄大夫。
其擢升速度之快,在当今大凉,仅次于一人——王竹书。
鉴于各种原因,赵麟不愿意做这个大生。
他心中清楚,自己一家未来能否执掌大凉,还得看女帝的意思,万一自己行差踏错牵连了幼子赵祯,女帝完全可以废了赵祯,继续从宗师里挑选少年子弟过继为义子。
但赵麟的儿子赵晋却不这么想。
当今天下,女帝之心昭然若揭。
尤其是在请出那位神将出临安去平定蜀中后,大家都已然明了,只要天下一平定,女帝必然循着大燕太祖和百里春香的足迹,去看看大凉之外的世界。
也许女帝还会归来。
但只要女帝离开大凉,就是赵室的机会。
在她离开大凉期间,赵室若是勠力同心,完全有能力将天下彻底掌控在手中,当然不可能是赵祯——毕竟赵祯太小。
赵骊和赵飒皆无后人。
若说血脉纯净,除了小弟赵祯,那就只有赵晋堪当重任。
而且赵晋有信心。
女帝势大如日中天,赵室之人莫敢与之争锋,但女帝走后,她那些心腹,比如枢相公、宁缺、谢韵等人便群龙无首。
届时赵室振臂而呼,天下云聚,还办不了那些人?
这个状况,绝对不会因为赵祯被废而改变,只要赵室还有一个人在,只要女帝敢离开大凉,那么就有可能出现这种局面。
所以赵晋觉得父亲赵麟太过懦弱。
如今赵室担心的已经不再是注定要离开大凉的女帝,而是女帝之剑,很可能会被女帝培养成兼国之臣的李汝鱼。
此子必除。
“可是别忘了,赵骊曾经想杀李汝鱼,岳单曾经也想杀李汝鱼,王琨也想杀他,夕照山,开封,澜山之巅和圣人庙,这数次厮杀之后,李汝鱼都活得好好的,况且我们赵室哪来的人,要杀李汝鱼,少不得也得剑魔独孤之流。”
安静的书房里,赵麟负手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风光,心思忡忡。
赵晋分析的他何尝不知。
然而李汝鱼岂是那么好杀的,就怕偷鸡不着蚀把米。
到时候只怕会赔了赵祯的储君之位。
站在赵麟身后的赵晋,刚过及冠之年,本来是打算去参加科举,不过知悉小弟赵祯会被过继给女帝为义子,将来必为大凉储君后,赵晋就放弃了科举的想法。
浪费时间!
女帝绝然不允许赵祯的亲哥哥科举中第,更不会允许自己太早的进入朝堂中枢。
这一点,赵晋看得很透彻。
女帝为何要选择年幼的赵祯为义子,不外乎就是给了赵室一个希望,然而又用这个希望牢牢的将赵室掣肘——为了赵祯不失去储君之位,赵室只能选择配合女帝。
而这正是女帝的算盘。
赵祯年幼,要想分政,至少还得十五六年,这个时间足够女帝去大凉之外的世界看看再归来,而这期间,她一手培养的李汝鱼则会为她维持政权。
对于父亲的畏手畏脚,赵晋其实很理解,闻言笑道:“父亲不用担心,赵室何须有人,赵室何愁无人,要知道,纵然章国的是那个女人,可天下依然是赵室的,天下人依然以赵室为皇族。”
赵麟回身,目光炯炯,“你是说……”
赵晋含笑点头:“谁都知道,女帝欲弱世家,永安十二年到永贞元年的燕云战事,世家没少在燕云十六州死人,族中不少青年才俊都死在了战事之中。”
赵麟点头,“这是事实,然而又能怎样。”
赵晋轻抚着腰间象征着宗室子弟身份的玉佩,笑道:“父亲别忘了,就是今年的蜀中之乱,北方的镇北军内乱,各大世家也依然被折腾得够呛,要不是女帝忽然改变主意请出了那位神将西楚霸王,只怕各大世家还会死更多的人,直到世家一蹶不振,女帝才会选择收官。”
赵麟苦笑,“然而各大世家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承受这个结局,毕竟如今禁军天策、太平、扶摇三大军中,真正被世家掌控的兵力其实已经很少了。”
被赵室掌控的更少。
禁军都指挥使田顺、枢相公、同知枢密院事权兼太平军的苏晚成,以及坐镇渝州的安美芹,其实都是女帝的绝对心腹。
真正算赵室的人,其实只有两个:北镇抚司都指挥使赵信,南镇抚司都指挥使赵瑾。
然而这两人,却也是女帝心腹。
从来没人怀疑这两人对女帝的忠诚。
所以这些年,赵室的獠牙早就被女帝给拔光了,也是女帝没有子嗣,否则储君哪轮得到赵祯,别说赵祯,连曾经的赵愭都不用痴心妄想。
看看赵长衣就知道,如果他不反,女帝笃定会扶赵长衣为储君。
赵晋沉吟,一只手在腰间玉佩上来回摩挲,片刻后轻声道:“当下之计,不是在女帝眼皮底下去争夺兵权,也不是拉拢朝中文臣,而是杀李汝鱼。”
赵骊苦笑,“我知晓的,然而无人可用。”
谁能杀李汝鱼。
要知道李汝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