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渐的剑,从右边肩胛骨直接穿透心肺没入腹腔之中,吴莫愁就算剑道再高,也必死无疑,世间有谪剑仙,但并不是真的仙人。
就算是张河洛那个师傅,虽说是活了数百年的天师,但亦是血肉之躯。
血肉之躯终究会死。
吴莫愁并没有感觉到痛苦,咳出了一口血,叹了口气,“我早就该死了,然而活了一辈子,终究还是贪生怕死,于是苟延残喘到了今日。”
吴渐不解,“那您为何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
吴莫愁的眼神很奇怪,盯着吴渐看了许久,才轻轻道:“因我一念之差,琅琊剑冢被独孤杀了尸横遍野,我还有何脸面出现在吴家人面前。”
吴渐不解,“独孤屠戮琅琊剑冢,和您有什么关系?”
吴渐没有等来回答。
因为吴莫愁吐血笑说了一句,“且等我为女帝陛下再做一件事,为你将功赎罪。”
吴莫愁挥手。
这位身畔从来没剑的老人,终究是曾经的一代剑道青山。
挥手便有剑。
人间何处有青山,莫愁琅琊谁无剑。
吴莫愁岂会无剑?
鸳鸯湖中林立着无数芦苇,冬初之际芦苇早已干枯,随着吴莫愁挥手,芦苇丛中,一枝干枯的芦苇倏然激射而起,没入远处浓雾里。
在千米之外的浓雾中,女子打扮长得也很妩媚的龙鸳透过浓雾看热闹,先前还为李汝鱼和吴渐将要同归而近而感到有些悲戚。
终究是喜欢过吴渐的。
不料突然出现了个老人,撞开李汝鱼后硬捱了吴渐一剑。
龙鸳不明所以。
他也没见过这个老人,但这位老人虽然看似救了李汝鱼,实则也救了吴渐,只是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救下这两人,他却必死无疑。
下一刻,就见老人挥手,龙鸳猛然汗毛倒竖,跳了起来,破口大骂,“这糟老头子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么,我也很无辜好嘛,你凭什么要对我出剑。”
骂归骂,龙鸳却不敢接剑。
别看那老头以干枯的芦苇作剑,龙鸳有种错觉,这芦苇很可能是天下最锋利的剑。
自己若是敢接,只怕只需一瞬间就会被劈成血泥。
龙鸳反应很直接。
逃!
转身就跑,如一阵风一般,冲入远处。
然而那根芦苇穷追不舍。
在漫天浓雾中拉出一道流线,又如劈开层层波浪的剑鱼,直指龙鸳。
不死不休。
龙鸳逃的很狼狈。
眨眼之间便在数十里外,然而那剑依然在身后,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消失,必取自己性命一般,端的是恐怖若斯。
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这大凉天下究竟有多病态。
那老人的剑已超脱常理。
更诡异的是,明明已经逃出了几十里,龙鸳却听到耳畔响起了老人的声音:“我琅琊剑冢吴家子弟,也是你个妖人可以祸害的么!”
龙鸳只差没有骂娘。
这老头子是吴家什么人,怎的剑道高深至此,给人的感觉,完全不输李汝鱼家的夫子,也不输剑魔城的独孤呐。
龙鸳继续逃。
不辨方向的逃了七日七夜,那芦苇追了七日七夜,依然没有罢休的意思。
筋疲力尽的龙鸳猛然想起了一个人。
吴莫愁!
琅琊剑冢近百年来,唯一能有此剑道修为的便是当年的剑道青山,琅琊莫愁谁无剑的吴莫愁,按说这老头子早就死了……
七日后,龙鸳吃惊的发现,自己逃到了琅琊山。
当龙鸳踏入琅琊山境内时,那根芦苇似乎在畏惧害怕什么,悬停在半空,依然直指龙鸳。
却不入琅琊。
最终一阵风来,芦苇化作灰烬消散。
龙鸳沉默半晌,弱弱的自问:“羞归琅琊?这老头子做了什么事,会连家门也不敢入?”
……
……
吴渐一直在等吴莫愁回答自己。
吴莫愁挥手出一剑,将龙鸳撵得鸡飞狗跳远遁之时,吴渐没有理睬,反正他看就龙鸳就难受,就会想起那噩梦的恶心一幕。
本是女子,结果掏出了你想掏出的东西。
你会怎么想?
关键是还比你大,这就更让人窝心。
然而吴渐没有等来吴莫愁的答案。
吴莫愁死了。
站在那里死了。
至死也没倒下。
曾经的一代剑道青山,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鸳鸯湖畔,只出了一剑,杀的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是一个跳梁小丑……
有些憋屈。
先前大战散落的剑气消散,无数浓雾随风飘来。
鸳鸯湖畔又陷入迷蒙之中。
吴渐有些发呆,对事态的转变有些难以接受——终究是埋首练剑不太谙世事的人,一时间难以接受自己一剑杀了吴莫愁,曾经的琅琊剑冢家主。
算起来,吴莫愁应是自己爷爷辈的人。
吴渐有些难受。
李汝鱼站在不远处不明所以,隐然感觉,今天的事情似乎没完,依然按剑警惕,只是眉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
右手五指指骨尽数骨折,十指连心,其痛楚可想而知。
吴渐也很痛。
但他还没来得及和李汝鱼说话,浓雾里却走出了一人。
一位读书人。
背着书篼,一身青花儒衫不是很新,但胜在干净,因为过水太多洗得发白,读书人已过不惑近天命之年,双鬓斑白,颇有些儒雅气质,偏生还有一股看透世事的沧桑感,着实有些沧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