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流年并不意外,只是略有悲戚的看着师妹,没来由的想起了当年离开青城山时的画面。
那一日,先生上青城,和师祖下了一局棋。
选择带自己下山。
说有机会洗清祖父方希直的冤屈。
于是自己去了。
公孙止水也想了起来。
下山前,师姐方流年曾轻轻摸了摸自己的羊角鬓发,笑了起来,充满哀伤的笑意,声音很温暖,“流年止水,师妹,你可一定要记着,咱们是姐妹啊。”
师姐说完毅然转身,负剑下山。
这些年师姐仿佛人间蒸发,再无丝毫踪影,直到在江秋州发现老铁那个在青楼里的老相好,一个青龙会小龙头竟然是师姐的徒弟。
公孙止水这一次来蜀中,其实隐然有预感。
只不过当方流年出现时,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曾经的师姐,为何会自甘堕落,屈服在黑衣文人之下,成了青龙会的大龙头?
公孙止水上前了一步,拦住方流年,“师姐,为什么?”
方流年一手按住如墨长剑的剑柄,神色宁静,“师妹,让开,我知道你这些年游历江湖,剑道拔高极快,但绝然不是我对手。”
不解释。
因为这是一个言辞解释很苍白的真相。
自己没错。
祖父没错。
可在顺宗和女帝眼中,他俩大概也是没错的罢。
也许在天下人眼中,也没错。
毕竟盛世是事实,而赵飒若为帝,能打造出这一场煌煌盛世?
公孙止水亦按住如墨长剑的剑柄,姿态和方流年如出一辙,神色坚毅,“师姐,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堕落至此,然而大局已定,师妹绝对不愿意看见你明治黑暗,还要纵身深渊。”
方流年沉默了片刻,缓缓撤剑。
“我杀不了女帝,今日只能杀了李汝鱼泄愤,这虽然没有道理,但我总需要给我那长眠九泉之下的祖父一个交代。”
无论祖父需不需要。
实际上,这更像是对自己这些年碌碌奔波的交代。
否则,不啻于自己否认自己。
公孙止水犹豫了片刻,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负手恬静的男子,不知道为何,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乘白鹤而来,他将自己搂在怀中的那一幕。
于是毅然决然的缓缓拔剑,“师姐,我会阻止你。”
但不会杀你。
因为你是我这世上,除了师祖之外,最后的亲人。
方流年眼神奇怪,不甘心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公孙止水不知道如何回答。
方流年却已然明白了什么,师父张焦死在春风关,实际上就死在李汝鱼的手中,恩师如父,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然而公孙止水都能放下。
还能有什么为什么?
终究是男女那点事。
尽管师父张焦从某种程度来说,应该是死在徐继业的阴谋之下,怨不得李汝鱼,但这恰恰最能首富单纯的师妹。
只怕她也还不明白,为何愿意为了李汝鱼拔剑和自己相向。
事已至此,千言万语皆苍白。
唯有出剑。
方流年也不欲杀公孙止水,她只想尽管让师父丧失舞剑之力,如此,自己还能有时间和机会向李汝鱼出剑。
两声娇叱。
两道黑虹破空而起。
同门师姐妹,今日拔剑相向,为一个共同的男人。
演武场很大。
公孙止水和方流年之战,并没有波及到李汝鱼,此刻依然负手站在演武场上,看了一眼赵长衣,旋即目光落在青衣唐诗身上,“拔剑?”
青衣唐诗的目光,却看向演武场的南方,略有警惕。
李汝鱼也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回首看去,便见演武场南墙上,出现无数细小的电光霹雳,围绕着人高的矩形,有如细小烟花闪烁的焰火。
又如一座门。
门?
李汝鱼猛然醒悟,有人要从里面出来。
是谁?
青衣唐诗看了一眼黑衣文人,道:“先生,宋词要来了。”
李汝鱼感知不到那个道法之门里的玄妙,但唐诗知道,她甚至能感受到其中跨越空间之人的气息,正是当年朝夕相处的红衣宋词。
黑衣文人不屑的哼了一声,“我不许,她不能来!”
在大凉天下多年,黑衣文人终于第一次出手,但见他挥袖,黑衣袖口卷起一阵疾风,王府后一座小院子里,那株被青衣唐诗细心呵护照料的死亡之花无风自摇。
王府之上,倏然升起一层看不见的光幕。
演武场南墙之上那道由细碎闪电形成的门,刹那之间消失。
临安,夕照山小院子里,赤脚的女冠脸色大变,不假思索,倏然间伸手往面前是虚空里抓,旋即向后一甩,便将一身红衣的宋词甩了出来。
一身红衣的宋词更红。
浑身上下遍布着无数细小伤痕,鲜血淋漓,脸色痛苦而茫然。
一旁的毛秋晴和小小亦是不明所以。
女冠叹了口气,“万幸我见机得快,若是再慢上三五息,只怕拉出来就不是完整的宋词,而是支离破碎的血肉。”
宋词这才一身后怕。
先前自己被谢晚溪的这位道家师父,以无上道法跨越千里,欲要直接破开虚空出现在锦官城的王宫之中,不料忽然置身于罡风乱流之中。
顿如凌迟。
旋即又被一只手拉了出来。
女冠叹气,“果然还是小看了黑衣文人,不仅仅是文人,更是道家高人,想要直接去锦官城王府,甚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