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相公笑了笑,知道李汝鱼心中所想,“致仕倒不至于。”
至少还得再等几年。
若女帝归来,自己能给她一个交代,若她不归来,自己能给天下万民一个交代——我狄某人在世一天,务必要压住李汝鱼和赵室的内乱。
李汝鱼和赵室之争,仅限于临安朝堂或者天下朝野的形势之争。
不应再起兵锋。
李汝鱼长出了口气,心中又有些失落。
如果枢相公致仕,那么枢密院最高官职枢密使必然是自己的,那样的话,掌控整座枢密院的自己,加上其他一些布局,几乎可以碾压赵室。
可惜……
不过枢相公在也好,至少将来若是真闹得兵锋相对,枢相公这位大凉重璧很有可能会是最后的收官之援——新帝登基,总是需要旧臣支持的。
并肩从山河沙盘大殿出来时,枢相公压低声音,笑问:“不知道你可知晓赵晋那两点?”
李汝鱼沉默一阵:“其中一点是赵飒?”
枢相公显然心中有事,犹豫了半刹,才道:“晋字加两点是什么?”
李汝鱼想都不想:“普。”
又接口问道:“赵晋和赵普,有什么差别?”
关于这件事,女帝并没有详细告诉自己,只说了要小心赵晋找到两点。
狄相公负着手云淡风轻,闻言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天穹,笑道:“可惜啊,这天下虽然有所改变,但有些事还是忌讳的。”
这……
李汝鱼悚然动容,忍不住对枢相公弯腰行礼:“谢枢相公厚爱。”
枢相公此刻的神态和言辞,让李汝鱼想起了曾经在扇面村的夫子,结合种种迹象,其实有些事已经不言而喻,甚至天下人人尽皆知:枢相公,这位和岳平川一起列大凉双重璧之一的兵道大家,其实亦是一位异人。
只不过枢相公和老相公柳正清一样。
虽然都是异人,但绝对是大凉赵室,是掌权君王最为放心的异人。
他们的心中,永远是家国天下,万民为先。
其实何止枢相公。
那位和李汝鱼同科中第的艺科举子,先是在燕云战事里率五百壮士逐北蛮,又在观渔城头书生上城墙血战安梨花,博了个大凉狂儒之名,如今在开封城担任府尹的周怀素,亦是此类。
为了给项羽争取战机,以三千步卒拦北蛮三万铁骑,最终深陷铁骑包围之中,本可以仗剑杀出重围化清风而去,却选择持枪佩剑壮烈殉职的大凉副相公安美芹,亦是此类。
有着运气相公之称,大器晚成的老将苏晚成,憋屈的因为伤口感染,卧床而亡之前,仰天悲呼:“我辈儿郎,何日去那草原落日养马场!”
这位老将,亦是此类。
这些人,其实在女帝心中,就如那夜夜春楼的柳春风一般,都是明确至极的异人,但素来对异人极为严厉的女帝,却依然放任不管。
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是不是异人已经不重要。
李汝鱼对这些人是由衷的敬佩。
此刻感谢枢相公,是因为枢相公冒着身份被揭露的危险,想要告诉自己赵晋和赵普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有些忌惮惊雷。
枢相公当然不怕死。
正如夫子一般,夫子那样的人,为何在扇面村会忌惮惊雷?
因为不愿意死得没有价值。
枢相公依然笑如春风,“何谢之有。”
李汝鱼忽然笑道:“枢相公愿意说,我当然不能拂了您意。”
笑容有些贼。
枢相公有些愕然,不知道李汝鱼什么意思,难道他现在已经有断惊雷的手段了?
这不科学。
武道高手,可以击溃一道或者数道惊雷,以李汝鱼剑道高度来说,大概能击溃十余道——李汝鱼如今当然不会比死在蜀中剑劈惊雷十二道的徐晓岚差。
但惊雷会无休无止。
除非道家高手在此。
哪知面前忽起清风,李汝鱼凭空消失不见。
枢相公暗暗摇头。
任性了啊……
他猜到了李汝鱼去干什么,不过如今大内已经不是女帝坐垂拱殿,而是幼帝赵祯,李汝鱼如此张狂,就不怕引起天下口诛笔伐么?
果不其然。
紫禁城大内里,倏然之间骤起数道剑意,冲天而起,杀意凛冽强势至极。
却又在瞬间消弭。
枢相公苦笑,女帝虽然走了,但留在大内拱卫紫禁城的剑道高手,依然多如牛毛,其中依然有一两位可媲美当年吴莫愁的高手。
只不过从不曾悬名《三十三剑客图》。
但……
依然拦不住李汝鱼。
估摸着也是不敢拦,毕竟现在的李汝鱼,早已非吴下阿蒙。
清风又来。
李汝鱼从清风跨步而出,手中拽着个雪娃娃,笑眯眯的道:“枢相公久等了。”
枢相公一阵无语。
来去之间,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这也叫久等?
倒是被他从清风里拽出来的雪娃娃哇啦啦大叫:“李汝鱼你个死鬼,莫名其妙把我拉到这里来作甚,莫不是觊觎我的美色,想对我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信不信我一剑砍了你,你要是喜欢我这种晶莹肉身,可以去找那个女冠啊,她才是正儿八经的金玉之体,而且是个老女人,保准让你欲仙欲死……”
李汝鱼一阵无语。
枢相公一阵头大。
张河洛按住天师剑,如临大敌,待看见枢相公后才长出了口气,眼咕噜一转,“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别想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