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南,苍山之畔,洱海之边。
有座崇圣寺。
雪峦万仞、按银洒翠的点苍山峙其后,波涛万顷、横练蓄黛的洱海嵌于前。
寺有三塔。
三塔鼎峙,撑天拄地;玉柱标空,雄浑壮丽,倒影山水间,相映成趣,为苍洱胜景。
塔下有个垂垂暮已的老和尚,安静的扫着满地黄叶。
不远处,站着位青年。
青年一身白衣,腰间无剑,但如今大理无人不知,这位青年无须剑,三指可弹天。
大理新国主白愁飞。
白愁飞看着老和尚,有些感触,“你好像不恨我。”
老和尚扫地不停,“不久前,从东土来了位高僧在大凉境内开宗铸佛,又有弟子四处奔走弘扬佛法,已来过崇圣寺。”
老和尚直起身,竖手在胸前,“老衲才知佛是佛。”
白愁飞叹了口气,“其实你大可以找到大凉新帝,得到他的支持,再振臂高呼,倾覆我在大理的势力并不难。”
老和尚低宣佛号:“何苦再入地狱。”
白愁飞转身,看着从清风里走出来的青年,摇头,“你不想大理万民再入地狱,可大凉新君却想着将大理万民拉进地狱。”
老和尚慈眉笑语,转身离去,“那是施主的事。”
如今你是大理国主。
老衲只是一老僧。
李汝鱼看着大理曾经的老国主,如今崇圣寺的高僧远去,笑看白愁飞,“其实他明白,无论谁当国主,大理这十万雄师,都得跟着大凉一起去地狱走一遭。”
输了是死。
活了……便是人间四月天。
白愁飞无奈的很,“没得选择?”
李汝鱼想了想,“有,两条。”
白愁飞苦笑,“只怕两条和一条没有差别。”
李汝鱼大笑,身上扬起天下共主应有的霸气,以及身为看透春秋的圣人才具有的浩然之气,道:“一条,你率军出征,共御大徵,第二条,我杀了你,再推举大理段氏后人为帝,十万雄师依然得出征。”
没得选择。
因为我没得选择,大凉也没得选择,这片天下在大徵的数百万雄师面前,都没有选择。
白愁飞没有立即回答,反问,“你现在是圣人?”
李汝鱼摇头。
白愁飞眼睛一亮,“圣人之上?”
李汝鱼颔首,“可比女帝。”
白愁飞一身白衣无风自鼓,豪迈大笑,“作为一个江湖人,有什么比遇见高手更让人欣喜的事,大理会出兵,但我想先试试你的剑。”
李汝鱼拇指一弹腰间朝歌,出鞘三寸,“请。”
白愁飞于是手指一弹。
一指:惊蛰!
李汝鱼拔剑,随意劈落。
白愁飞大笑,果然好剑。
没有丝毫犹豫,三指连弹:三指弹天。
李汝鱼只是抬起右手,随意弹出一指,便见一道青气小剑化虹而出,瞬间破开白愁飞的指意,青气小剑落在洱海里。
消失无踪,洱海水平静如昔。
剑意最深处,不是惊天动地,而是润物无声。
李汝鱼跨清风而去。
白愁飞落寞的叹气,“走了一趟东土归来,真打不赢他了。”
要不我也去一趟东土?
……
……
汴河还是当年的汴河。
草冢还是当年的草冢。
只是河畔的鸡鸭早没了,那座精舍也化成了废墟——岳单离开开封后,徐骁和君子旗根本不知道草冢的事情,便没让人去维护那座精舍。
李汝鱼从清风中走出来,大袖一挥,草冢之前尘埃尽去。
对着草冢弯腰行礼,然后盘膝坐下。
草冢依然无声。
但李汝鱼知道,那位直钩垂钓人就算没有睁开眼,此刻应该也已经知道自己来了,毕竟是一位圣人——兵家圣人也是圣人。
不比剑道圣人差多少。
像百里春香,作为兵圣,在东土便留下过百万阴兵过境的传说。
来此之前,李汝鱼已想好了措辞,本想说一番家国大义,可坐在草冢面前,忽然觉得说家国大义毫无意义。
圣人岂能不懂家国大义?
沉吟半晌,于是轻声说道:“太公自异人世界而来,已坐而观天下多年,昔年我见太公,仅是一浮躁小子而已,亦在此处,太公垂钓,直钩钓无鱼,今日见太公,昔日浮躁小子,已是这片天下共主,看的,想的,说的,都不再似当年。”
草冢寂然无声。
李汝鱼继续说道:“既为天下之共主,当担天下之责,登基之日,有道家圣人骑青牛而来,紫气三千里,对我李汝鱼说可担天下。”
“我应了。”
“其实那位圣人根本无需说此事,我李汝鱼从走出扇面村,便秉承一心:天下为先。”
“圣人入临安,登基承圣意,人间已无不服我者。所以,我其实也要感谢那位圣人,紫气三千里的圣人之迹,看似只是随心随意,实际上是给这片天下的万民,一个最强有力的理由来支持我。”
草冢依然既然无声。
李汝鱼也没奢望这几句话就能说服这位兵家之祖,“我不想辜负那位道家圣人,不想辜负女帝,不想辜负沈炼和柳向阳,更不想辜负我家夫子,亦不愿辜负天下万民,所以,为了这片天下未来的自由,也为了我的一点私念,大凉这片被东土称为遗弃之地的天下,将在我的带领,倾尽所有,哪怕是战至最后一个男丁,也在所不惜!”
异人浮生说过……这是为了摆脱被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