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京兆郡,池阳县,黄屿亭。
此时已是西元268年的十月初八,关中这个时候的气温已经有些不太友好了。但是,到了辰时的时候,亭里面家家户户的烟囱里,还是飘起了阵阵的炊烟。
吱呀一声,一扇农家小院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面相朴实,骨架高大的汉子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的个头真的不小,估摸着大约有八尺高(185cm)。这时候虽说身上没有什么肉,但是行走之间,双臂挥动极为有力。下肢的步伐也非常的沉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这汉子走到房门前的院坝里,双手平举,反复做了几下扩胸运动后,抬头呆呆的看向了天。
“娃他大,又在哪里发啥呆呢?还不赶紧上屋顶看看那些虫卵干透了莫有?一天到晚的就是发呆,家里人都要饿死了。就巴望着这点虫卵去换粮食呢!”
“晓得了。”被自家婆姨一阵训斥,那汉子也不发火,很是顺从的三步并两步爬上了自家屋顶。
双手轻轻的插进簸箕里晾晒着的虫卵感受了一下湿度:嗯,应该是差不多了。
想到此节,这汉子再也不迟疑。轻轻舒了一口气,把整个簸箕都抬了起来,然后一手举着簸箕,一手扶着梯子,迅速的从屋顶了下来了。
“你这老汉怎么这么大胆?一个人就敢举着簸箕下梯子?摔下了咋办?摔死了你我不心疼,这些干虫卵被摔不见了咋办?拿你去换粮食啊?”
又被媳妇训斥了,但这汉子也不生气,在把簸箕交出去之后,他看着自己的媳妇,一边摸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边傻傻的发笑。
“哎,这傻子!”婆姨接过簸箕,很是无奈的飞了一个白眼给自己的丈夫。然后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虫卵:“嗯,都干透了,今儿应该是个大晴天,待会让太阳再晒晒。下午你去把它交给亭长。我估摸着,应该能有一百多钱。”
“知道了。”
“拿到钱后,赶紧去县城一趟,我听隔壁的赵家嫂子说,昨天他们家那老汉去县城买粮,县衙标的是一百五十钱一石。”
“嗯,知道了。”
“诶!你这个憨大!别就一口一个知道了。我跟你说啊,家里今天早上过后,米缸里就还有三升面粉,两升小米。你那两个憨娃这阵子特别能吃,若是你不买回新的米面,最多三五天,家里就要断炊了!”
“哦,放心。我会把粮食背回来的。”
“嗯,路上小心一点。待会我问问李家嫂子,看他们家今天去县城买粮不?到时候你和李家兄弟一起搭个伴。我听说,我们亭附近也有抢粮的贼人了。”
“哼!”一开始还老实木讷的汉子听到自己的婆姨说到这个问题后,刚才还淡淡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傲然起来:“这些贼子抢别的亭额不管,若是来咱们亭。哼,我的刀还没生锈呢!”
“别逞能!亭子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从营里回来的。有啥好嚷嚷的!”
“就是啊,你看我们亭,六个从营里回来的。谁出去做贼了?蜀贼,啊不,汉国的大司马心肠好,是个大大的好官。在这样的年份居然高价收购蝗虫、虫卵。粮食也不准各家粮店自己卖而是集中在县衙统一卖。这粮价也从未超过一百五十钱一石……只要肯辛苦翻地,就饿不死!为什么不老实捉虫却去做贼?今天多捉一点虫,家里人吃得饱不说,明年还少受点灾。这么好的事情不去做,偏要去做贼!也是就没碰上额,不然,真当额以前杀的都不是人了?”
“别说了!这虫卵,是越挖越少了。就算你明天背一石粮食回来,家里再去挖些树皮啥的,也难撑到明年秋天。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哈,额还说明年秋天的事情做个什?明年开春后,种子都没有了!”
“这又有啥?汉国的大司马肯定不会不管我们的。就算大司马不管我们,我们还可以去附近张家的庄园投靠嘛。我这一身力气武艺,不管是做他的家将还是给他家耕地,我不相信他不要!好了,你去看看锅里的馍馍是不是好了。”
“嗯。”婆娘听了自己丈夫的话,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进屋子的时候,脚步不自觉的轻盈了少许,光看背影,都有点挠手弄姿的风(防和谐)骚感。
但是紧接着,画风一变。
“你们两个憨娃,还在睡还在睡!赶紧的起来!吃了馍,就给老娘下地里挖虫卵去!今天不挖到半个簸箕,晚上不准吃饭!”
看着屋子里面一阵鸡飞狗跳,院子里站着的汉子一点进去阻止的意思都没有。相反,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似乎很是享受这种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温暖。
就在此时。
“当~~当~~~当~~~~”
村口平坝上的那口破钟响了起来。这声音是如此的具有穿透力,在这初冬的早晨,迅速的响彻了整个黄屿亭。亭子里的农户们,纷纷从屋子里出来,向着村口眺望。
进去打孩子玩的那婆姨也一脸慌张的从屋子里出来了,到了院子后,她本能的站在了汉子的身旁:“出嘛事了?”
“不知道。那口钟,只有亭长才能去敲。想来是有大事要宣布了。你在家看好那一簸箕虫卵,我去村口看看。”
“诶,去吧。哦,等等,把馍带上,路上吃完了啊,别让其他家的人知道额们家还有小米儿!”
“嗯,知道了。”
那汉子到底是身高达到八尺的巨汉,虽说由于长期营养的缺乏,身上的肌肉萎缩显得一副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