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靖找遍整栋大宅,也没能找到一根柴禾。
大宅内外,门窗桌椅、柜子床板,统统不见。厨房之中,坛坛罐罐,一件皆无。连灶上大锅都被撬走。想是大宅无主后,所有能拿走的东西,都已被流民搜刮一空。
无奈之下,欧阳靖只能把偏厢房梁取下半根,以手作刀,劈成碎柴。又在院中取土垒灶,堆了个小灶台。
至于锅子……
欧阳靖做足了野外求生的准备,储物戒中,准备的物资很多。不但有各种调料、食品、美酒,锅碗亦都是不缺。
当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口小锅,架到了灶台上。
院中水井已经废弃。好在连下了几天雪,到处都有厚厚积雪,取雪烧水,还算便利。
火生起来后,见火势不大,满锅的雪一时难化,欧阳靖深吸一口气,嘬唇一吹,灶膛顿时燃起熊熊烈焰,灶中柴禾飞快消耗。
欧阳靖一边吹气,一边往灶里添柴,不消片刻,锅中雪已尽化成水。待半根房梁劈成的柴堆耗去小半后,那一锅水也已烧得沸腾,前后还没用上一刻钟。
他做这些时,孙尚香站在屋里,倚着连边框都被扒走的窗台,默默看着他。
见他如此雄壮的一个汉子,居然蹲在地上,鼓着腮帮往灶膛里吹气,她不禁捂着小嘴,险些笑出声来。
不过很快,她美眸之中,笑意渐褪,眼波闪烁,有感动,亦有疑惑。
孙尚香是吕玲绮好友,早就认识吕布。
在她印象中,吕布虽对自家亲人温和,但在外人,特别是小辈面前,素来十分傲慢威严。孙尚香记得,自己每次见到吕布,向他问礼时,他都是一副长辈架子,说话措辞、神情语气,都分外高高在上。
可是今天的吕布,却与她印象之中的“吕伯父”截然不同,仿佛变了个人似地。
虽他曾挟持过她,但又信守承诺,将斩杀袁术的功劳,分了她孙尚香一半,声震寿春,为她扬名。还怜惜她腿上伤势,亲自背着她找马,亲手为她的马儿套上鞍鞯、缰绳,带她冲出皇城。
现在,他更是耐心地生火烧水,准备为她处理伤势。
堂堂温侯,人中吕布,天下无双,刚刚完成了单身闯寿春,斩杀伪帝袁术伟业的绝世战神,为何会对她这个小辈如此温柔?
不会因为她是吕玲绮的好友。
在这乱世,儿女情长,不值一文。莫说女儿好友,便是自己义父,吕布还不是说杀就杀?
亦不会是因为贪图她的美貌。
他背负她时,托着她大腿的一双手,未曾有过半点异动。放她下来后,亦未见他有半点不舍。
更不会是因为她为他镇守寝殿大门。
以吕布的赫赫威名,即使没有她镇守大门,那些皇宫卫士,看到吕布真面目后,未必有勇气冲上去与他搏命。
那究竟为什么……恶名与威名同样昭著,言而无信、杀伐酷烈、铁石心肠,只将温柔留给家人的吕布,会对她孙尚香也如此守信,甚至温柔?
“莫非是个假的?”
她如此想。
可是……身形、相貌、战甲、衣袍,又分明与印象中的吕布一模一样。
再说,世上又有谁,胆敢冒充吕布?
孙尚香心中满是疑惑,却怎也想不透,为何今日的吕伯父,会与往昔截然不同。
若说性情大变,那也总得有个由头。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改了性子吧?
可是,没听说过吕布身边,发生过什么巨大的变故啊——徐州之战不算,吕布一生,大小战役无数,有胜也有败,怎会因一场战争改变性情?
正胡思乱想时,欧阳靖已烧开了水,抬头笑看着她:“尚香丫头,发什么呆呢?水开了,准备疗伤吧!”
孙尚香回过神来,见“吕伯父”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不由俏脸微红,飞快地转过脸去,避开了他的视线。
欧阳靖又是一笑,端起小锅,走进屋中:“腿上的伤你自己动手,其余三处我来帮你。”
孙尚香羞赧道:“我,我这是第一次受箭伤,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算了,都由我来吧。”
欧阳靖无奈摇了摇头,让孙尚香坐到只剩土胚的炕上,随后并指为刀,连斩几下,先将四枝箭杆斩去大半,只余短短一截。
他手法既快且稳,斩去箭杆时,未让孙尚香感觉到丝毫疼痛。
随后他在孙尚香面前蹲下,取出一条洁净方巾,放入沸水之中浸泡一阵,捞起方巾,拧至半干,细心擦拭她大腿伤口周围血渍。
将血渍擦净后,弃掉方巾,又取出一块药棉,一瓶烈酒,往药棉上倒了些烈酒,再次仔细地擦拭伤口周围。
他做事时,专心致志,一丝不苟,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伤口上,未曾被孙尚香象牙般雪白细腻的美腿,分散丝毫注意。
孙尚香怔怔地瞧着欧阳靖,只觉此时全神贯注、温柔细致的他,与威风凛凛、霸气无边的他,同样的极具魅力,令她芳心之中,隐隐悸动。
但同时,她又越发觉得,他的气质,与印象之中的“吕伯父”大相迳庭,浑不似同一个人。
欧阳靖擦拭再三,将血渍擦得一丝不剩,终于伸出左手,食中二指钳住短短箭杆,右手往伤口周围轻点几下,打入几道暗劲,震松箭头,左手再飞快一拔,将箭头拔了出来。
起出箭头后,他道一声:“忍着点。”径直将烈酒倒往了孙尚香伤口,冲洗涌出的暗色血液。
烈酒浇伤口,痛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