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元戎车上。
曹操双手紧握护拦,手背青筋暴起,凝视着那势如破竹,朝自己大旗狂冲而来的“吕布”,喃喃道:“不愧是吕布,此等绝境,居然都被他找到了逆转翻盘的机会……”
他知道,本阵已经稳不住了,崩溃就在眼前。
他还知道,这一战,他原本是可以胜的。
只要按照原来的策略,稳扎稳打,持续围困下去,一个月不行,就围三个月,三个月不行,就围六个月……
总有一天,下邳守军,将兵粮耗尽,不战而降。
吕布再神勇,手下只一群饿得半死的饥兵,又岂能以一己之力,击破己方数万大军?
而只要大军稳住,刘备绝不敢轻易反戈,更不可能有机会袭取他的大营。
可惜,曹操还是没能忍住一战而克下邳的诱惑,水灌下邳之后,自觉尽得天时地利人和,于是全师而出,倾力一战,结果……出现了眼下的局面。
至于本阵没能挡住吕布冲击,曹操并未感到意外。
大营起火,吕布逆袭,刘备反叛,三重打击之下,本阵早就军心不稳,士气动摇。
只因敌前撤退难度太大,十有八九会变成全军溃败,他才没有马上撤退,而是想尝试着遏制住吕布逆袭,先将吕布气势打落,再徐徐撤军。
本阵不动,抵挡吕布,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试图败中求胜。
虽最终还是没能挡住吕布,但曹操对于这个结果,早已有了预料。
“又败了啊……”
曹操长叹一声,神情虽显黯然,但并不绝望。
败仗,他吃过很多次。
讨董之役,董卓迁都长安,曹操独自率兵追击,结果中了埋伏,险些全军覆没。
五年前,曹操进击徐州,陈宫反叛,迎吕布入主兖州。兖州变天,曹操丢失老巢,军粮耗尽,袁绍又写信来招揽曹操,曹操差一点就心动跑去袁绍手下混饭。
四年前,濮阳之战,曹操大意轻敌,轻兵入濮阳,中吕布埋伏,险些死在城中,全靠典韦、乐进拼死力战,才将他救了出去。
去年,宛城之战,曹操得意忘形,睡了张绣寡婶,张绣暴怒,夜半突袭,曹军大溃……
连老巢都丢过,连儿子、大将都损过,区区一场败绩,又算得了什么?
此战虽败,至少,老巢许都还在,至少天子还在自己手上!
“主公,撤吧!”荀攸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吕布,语气急切地说道:“吕布就快来了,主公请先撤,吾为主公断后!”
“一起走吧。”曹操意义阑珊地摆了摆手,唤过一名亲卫:“你着我衣袍,继续守在此处——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曹操虽准备跑路,但也不能随便就走。
此刻大阵将崩未崩,后阵还勉强有秩序存在,可一旦曹操动了,大阵瞬间便会崩溃。到那时候兵荒马乱,逃跑都难。
“喏!”那亲卫肃然领命,神情间不见一丝犹豫彷徨。
能担当亲卫者,自是曹**忠,替死而已,又有何惧?
当下曹操与那亲卫换过衣袍,亲卫着曹操衣袍,继续站在元戎车上,曹操则骑上爪黄飞电,与荀攸一起,在数百虎豹骑拱卫下,朝大营方向飞驰而去。
他并不是要去救大营。大营那边,火光已映红半边天,已经没得救了。他只是想追上先前派去救援大营的乐进、于禁,抓住二将手下那最后一支还有秩序的兵马。
曹操走后不到半刻,欧阳靖便已劈波斩浪一般,破开挡在前方的军阵,冲至元戎车前十丈处。
抬首一看元戎车,只见车上的“曹操”,低垂头颅,以手掩面,仿佛不忍目睹大军崩溃。
欧阳靖虽觉奇怪,曹操不该是这个反应,但还是大喝一声:“曹孟德,纳命来!”
足跟轻踢马腹,赤兔长嘶跃起,一步飞跃数丈之远,欧阳靖借赤兔飞跃之势,纵身跃离马背,蹿至半空之中,双手握戟,朝元戎车上的“曹操”轰然劈落。
戟落之时,车上“曹操”,蓦然放下掩面之手,抬首冲欧阳靖呵呵一笑:“你来晚了!”
欧阳靖愕然,这人哪是曹操?分明就是一个替身!
即便如此,他还是毫不犹豫,大戟斩落,一击将那替身连人带车,轰成齑粉。随后大戟横扫,将车旁曹操帅旗轰然斩倒!
“曹操已死!”
斩倒帅旗,欧阳靖气沉丹田,纵声大喝。
暴喝声中,他战戟挑起替身穿着的残破衣袍,飞跃至赤兔马背,双足踏鞍,高举战戟,用力挥舞:“曹操已死!曹操已死!”
欧阳靖放上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声大喝,外加轰然倒下的帅旗、半空挥舞的残破衣袍,曹军仅存的最后一丝秩序,刹那间冰消瓦解。
本阵轰然大溃!
“曹操已死,还不速降!”刘备神情振奋,跃马阵中,左冲右突,狂呼呐喊,双股剑挥洒灼灼寒光,刺倒一片又一片负隅顽抗之敌。
“曹操已死!降者免死!”并州铁骑、陷阵营、白耳兵,齐声大喝,声震云霄。
“曹操已死!降者免死!”直到现在才赶至战场的刘备步军,亦声声大喝,如墙推进,粉碎抵抗,招降纳叛。
“主公死了?这不可能!”
许禇呆了一呆,旋即双眼一红,身上暴出璀璨罡气,仿佛一头发疯的恶虎,迈开大步,向着“吕布”狂奔而去。
罡气狂暴之下,他甚至无需动用兵器,途中所有挡路溃兵,尚未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