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恰则来空谷,青牛早已出函关。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巍巍雄关脚下,滔滔黄河浪奔浪涌,不知淘尽了多少千古英雄气,古老的关城历经了两千年的沧桑,如铁雄关却锁不住天命改移、盛衰兴替,定都关中的历代王朝,暴秦、强汉、盛唐尽随雨打风吹去。
雄关漫道,十余名骑士信马由缰的缓缓自关东行来,为首之人年纪二十多岁,穿件紫色的团花员外袍,骑在马背上左顾右盼,满脸贼忒兮兮的坏笑,活像个土财主家的浪荡少爷,唯独一双眼睛分外明亮,打量那古老的关城时,些许精光一闪即逝。
“瞧你那德性,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花花大少呢!”白霜华对秦林嗤之以鼻。
“我这叫紫气东来过函关,”秦林很不知廉耻的提着衣服抖了两下,当年老子过函关紫气冲霄,咱们秦长官追慕先贤——其实是他昨夜在客栈听人提及,才换了件紫色的衣服。
一行人在徐州登岸改走陆路,沿着商丘、开封、洛阳、渑池之间的官道逶迤西行,碌姆缑玻先过崤关,再过函谷关,函关以西就是表里河山的关中之地了,从风陵渡过黄河,北岸便是蒲州地界。
秦林在函谷关前勒住马,只见关城废旧不堪,砖石斑驳不知是哪年月的古董,几名巡检司的步弓手吊儿郎当的站在关下。两个税丁懒洋洋的斜靠在关门洞里。
见秦林看个不休,一名税丁高声叫道:“兀那客人,有货只管来交税,东看西看作甚?”
秦林跳下马。拱手问道:“几位校尉,敢问这关城为何如此破旧?鼎鼎有名的函谷关,看起来都快要垮塌了。”
税丁听他呼为校尉,倒也有几分受用,笑道:“老爷在这里守了十几年,你倒是头一个这么问的,关城修不修是官府的事情,咱管他作甚!”
对答惊动了关内。一名青衣纱帽关吏打扮的中年人缓步走出,飘飘然有出尘之态,朗声道:“大明朝定都京师燕云之地,无须像汉、唐那样固守关中。而大明之宿敌在漠北,要守也是守北面的雁门关,这函谷关自然形同虚设了。”
哦?秦林眉头一挑,他刚才也就随口问问,没想到小小税吏竟熟知天下兵势。实在叫他刮目相看。
“受教了。在下秦木槿,敢问先生高姓大名?”秦林留了个心眼,毕竟这里靠近蒲州张四维的老窝了。
关吏笑笑,“在下尹宾商。号为白毫子,湖北郢中人。不愿考那死脑筋的八股文,所以效法先祖在这里做个关吏。闲来游历关中形胜、塞北风物,倒也悠游自在。”
白耗子?秦林忍住笑,道声久仰久仰,和他慢慢攀谈,心下越发惊讶起来,这人对兵法韬略的理解竟相当精妙,阴阳互生、奇正相济,似乎不在戚继光、俞大猷之下。
尹宾商大约是在在函谷关呆久了,很长时间没遇到谈得来的,碰上秦林这么个能谈兵的人,只觉相见恨晚。
“原来先生是尹喜之后,必是以道家之学融汇兵法了,”白霜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运功放粗了声音。
秦林一拍脑门,这才晓得了此人来历,当年老子骑青牛过函关,被关令尹喜苦苦挽留,只好写下五千字道德经才飘然过关,尹宾商就是尹喜的后人,这渊源可够长远的。
尹宾商心情极好,走到里面去,捧出一部书来,封面上写着《白毫子兵》,秦林翻开看看,只见开篇明义就写道:自古不谋万世者,不足某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秦林和白霜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这人或许还欠缺实际练兵的经验,但对兵法韬略的理解,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
“两位不是什么普通客人吧?”尹宾商突然凑近了低声问道,颇为狡猾的笑了:“若是寻常商贾,岂能看懂我这《白毫子兵》?木槿兄身带杀伐之气,煞气之重神鬼辟易,双目熠熠有若电光,想必就是贬谪蒲州的锦衣秦太保!”
哦?秦林眉梢一扬。
白霜华双脚不丁不八,暗暗将第八层白莲朝日神功运到巅峰,不动声色的道:“那你知不知道我又是何人?”
“眉目如画、英气勃勃,杀气不亚于秦太保……”尹宾商打量一番,笑道:“夫人一定是魏国公府那位将门虎女了!”
原来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白霜华嘿嘿一笑,悄悄收了掌力。
呼~~尹宾商长出一口气,他早已汗流浃背,连腿弯儿都有点发软了,不管什么兵法大家,他现在手中可没有一兵一卒,魔教教主要取他性命那是再容易不过。
“尹头儿,这是你的客人?该收的税我们还是要收噢!”一名税吏见秦林和尹宾商说个不休,不耐烦的提醒他们。
尹宾商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这个关吏是管函谷关钥匙和关城维护的,捕盗有巡检司,收税有盐税关,各司其责。
秦林也没什么货物,就是随身行李之类的,交税也交不了几个钱,无奈那税吏鸡蛋里挑骨头,搜查得格外认真,认定他们要走私什么似的。
几个巡检司的兵丁就偷偷笑起来,收税的赵头儿嫌姓尹的碍手碍脚,想把他挤走,故意落他面子呢。
白霜华秀眉一皱,白莲教主杀掉的明朝官吏不知有多少,也不在乎多宰几名税丁。
秦林赶紧把她拉住,免得她乱发飙,教主大人的危险性太高了。
得儿得儿马蹄声声,伴随着车轴的吱吱嘎嘎,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