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宁坐在山洞的角落里,此时已快入夜了,山洞更是有些寒意,村民们都不敢入睡,时刻听着山下的动静,生怕官兵们会杀到后山。月宁站起身,走到山洞口,山洞口刚好能看到小村的一切。昨日这个时候,村民们还围坐在一起,听着张家大哥讲着上阵杀敌的故事,村里的妇人们还在家里做着晚饭,如今,却只能蜷缩在这山洞中,啃着馒头,喝着露水。
月宁转过身,看向洞内颤抖着身子的孩子、妇人,还有那些时刻拿着武器的男人们。“扑通”一声结结实实的跪在了地上。所有人都回头看向月宁,离月宁最近的一个嫂子,马上起身想去扶她,可她却摆摆手,那嫂子只得站在那里。
月宁眼里含着泪,咬了咬嘴唇,高声道:“宁儿在此谢过各位了,这一个月来,若非你们照料,宁儿怕是早就死在这里……”说完又叩了几个头,“可宁儿不能再看各位因我担惊受怕,终日都在这里,等翌哥哥回来,我们便去找了那队官兵,宁儿不能再连累你们了……”
此时,暗一刚巧抱着李大哥的尸首来到了山洞门口,他轻轻的将李大哥的尸体放在地上,看月宁跪着,也跟着跪了下来。李大嫂看到李大哥的尸体再也支撑不住,直接昏了过去。
山洞中渐渐出现了哭声,暗一握住月宁的手,紧了紧,温和的笑道:“你留下吧,那人定是知道了我是当日救走皇上的人,怕是要来寻皇上的,你留在这,他们找到我,便不会再来村子了。”
月宁坚定的摇摇头,脸上挂着泪水,却依旧笑着:“翌哥哥,宁儿要与你在一处。”
郭婆婆站起身,走到月宁面前,将月宁拉了起来,走出山洞,暗一见状,走到李大嫂跟前,跟李大嫂等人一一拜别。
山洞外,郭婆婆依着前朝宫廷礼仪向月宁拘了一礼,月宁慌乱的赶紧要将她扶起,却听她说:“公主,依着大越的规矩,臣妇确该行这一礼的。”
月宁后退几步,脸色发白的扶着石壁,有些艰难的回到:“婆婆,您依了这前朝的礼,可是怨我……”
郭婆婆摇摇头,安抚的拉过月宁,轻轻为她理了理头发,“公主,老身虽从最开始便不赞成你留在这村子,可你若执意远离这朝堂纷扰,老身也不便多说什么,当年老身等人来这荒村避世,也是厌弃了战乱纷争,想寻得一方净土,可您不同。”
月宁低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那郭婆婆继续说道:“您有着大越皇族血脉,身上肩负着苍生社稷,怎可因儿女私情长留于此?我本想着在你及笄之时,用前朝礼仪告诫你,可你既然铁了心留下,我多说也是无用的。”
月宁凄然的笑笑,“婆婆……生于皇家,这命便不是自己的么?”
郭婆婆叹了口气,心中虽爱怜月宁,可仍旧狠下心,“你可知那白玉牡丹簪乃郭太后之物?”月宁点点头,郭婆婆见此,声音更是严厉了几分,“当年你父皇弃都南逃,郭太后一人留守皇宫,无非就是想保全大越最后的颜面。不想史官留下大越皇族弃城南逃的污点。李家娘子服侍过太后几年,她将这头面给你,你还不知她的深意么?”
月宁后退几步,“可婆婆,那我这一生就活该给做一枚棋子么?”
“你是大越的公主!”
月宁落下泪来,戚戚然然的说道:“若可以,我宁可不要生在皇家。婆婆,你可知道,当初那项夫人已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她跪下来求我,她想留下孩子的命,可,可皇兄却叫我杀了她……婆婆,起先我说留在此处,是因我不想翌哥哥去寻那狗皇帝,可留的久了,我愈发觉得他是真心待我的。你们为国尽忠,最后一批离京,如今只能留居此处,你们这般待我,我只盼着能护着你们,却不想管什么国仇家恨了……”
郭婆婆搂过月宁,低低叹了一声,“这便是你的命……”
月宁靠在郭婆婆身上,她知道此次回京,断然不会再回来了,便是自己与暗一想,依着京中的局势,言梓谦和她皇兄也定然不会放过他们二人,她只盼着若有一日真的复了国,报了仇,她可以随暗一二人回这荒村做一世夫妻,织布,种田,也断然不想再做他人的棋子。
月宁又想到出京之前,言梓谦所说,让她结识徽宗……她已及笄,若不能早日复国,只怕她皇兄也要将她嫁与曜国皇帝,做一名探子,那届时,暗一又该如何?
她止不住纷乱的思绪,身子不由的颤抖不已。前路渺茫,她既已选择了离开,回到那漩涡之中,便也管不得那些了吧。
她盈盈一拜,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脸上带着分不清真假的笑,对着郭婆婆说:“婆婆,宁儿回京了,往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今日就此别过了。”
安公公随着徽宗走了两日,终于走到了茂城内。徽宗思量许久,陈帛展乃蒋麟外甥,他二人自是不敢赌上这一把的,他二人本想去寻了茂城太守,联络京中的老李将军,可二人趁着月色行至太守府时,远远的便见到那茂城太守不知何时,竟被换上了宁王的亲信。二人无法,只得在城中先寻了住处。
二人走到了一处小巷中,徽宗皱着眉头,向安公公问道:“你这次出来,可带了银钱?”
安公公坐下来,从鞋里掏出一块玉佩,低声道:“主子爷,我出了京就被一队官兵抢了,如今只剩了这个。”
徽宗叹了口气,颓然的坐下,“小安子,咱们这次怕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