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过,走廊墙壁上的挂钟已然临近五点,停尸房外的的三个人全无困意但彼此之间也没有任何交流——年轻人坐在长椅上,一直蹙眉凝息不知在想什么;一身职业装扮的黑框少女如雕像一般侧立在他身旁;三十老几的中年大叔一脸愠怒、站在不远处只顾着抽烟,烟蒂丢了一地,乌烟瘴气。
终于,停尸房的房门再一次被打开,李唤真披着有些污渍的白大褂匆忙夺门而出,他已经褪去了塑胶手套,手里拿着个单子,一脸兴奋地想说点什么,但一跨出房门,李唤真发现走廊上的气氛有点凝重,刚张开的嘴便又没了声。
“怎么样?”
“怎么样了?”
林张二人几乎同时问道,俩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选择无视之后,再度将目光聚集到一脸为难的李唤真身上。
李唤真是觉得有点难做,不过他现在的职务毕竟是验尸官,而张超然毕竟是他的顶头上司,这会子如果不给张警长面子……那以后估计也不用再在这地方混饭吃了。
于是李唤真冲林风眠尴尬一笑,希望大侦探谅解的同时,也将手中的尸检报告递给了鼻孔里还冒着烟的张超然。
有些人但凡手里有了一丁点权力,便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可惜林风眠并不是这种人,他只想将这案子解决,并不想和柳城唯一的警署结下梁子,所以看到李唤真的举动,林风眠倒也没什么,冲这一脸为难的验尸官耸耸肩,表示没事儿,理解。
张超然见自己的下属还算识趣、而一旁的鬼佬(贴符咒的都是鬼佬)并没有用身份来阻扰,便麻溜地接过单子,快速扫过一遍之后,他顿时疑道。
“你不是说她没有被性侵过吗?”
李唤真闻言连忙点头,开始走自己的专业。
“当时在现场确实是这样推断的,因为受害人下体外部并没有明显被性侵的特征,经过尸检才发现被害者下体曾被塞入过硬物,但没有引起内部组织结构破损,我推断……”
“不用推断了,”林风眠在一旁脸色阴沉地说道,“凶手应该是在杀了人之后,将受害者的衣物扒光,然后就地取材,用手指或是类似的东西随意鼓捣了几下,目的并不是性侵,而是制造性侵的假象,只是他没想到……。”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一旁的张超然将目光从尸检报告上移到这年轻人脸上,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林风眠也将目光和张超然相投,一字一顿地说道,“尸检报告上应该写的很清楚,受害人在被害的时候,其实已经不是纯洁之身了吧?”
这话一出,张超然和李唤真都是一愣,倒不是说他们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言论(其实还是挺骇人听闻的),李唤真在做尸检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这事儿,被害人小夜莺,这个年仅七岁的小姑娘,意外的已经有了至少一年以上的性经历,这无疑是长期被性侵的痕迹;而这一发现,他也原原本本地写在了尸检报告上,张超然看过,自然是知道的,所以他俩吃惊的点在于——
面前这人是怎么知道这茬的?
至于林风眠是怎么知道这事的,那自不必说,小夜莺的死亡幻象里有很多可供推敲的线索,即便小夜莺没有说出口,但通过林风眠自己细致入微的观察,他也已经得知了一二。
一个人的潜意识里往往藏着许多难以启齿的真相,小夜莺只是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心机,天性善良又不谙世事的她,其实表现得已经非常直白了。
那里整个世界都呈现出末世的景观,没有阳光也没有花朵,高耸入云的不明建筑将小洋楼重重包围,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小夜莺的内心世界只有孤独和绝望;而至于她之前消失的那双眼睛,也很好的诠释了这一推测。
有时我们无法改变某些境遇,便会选择逃避和无视,一个小女孩,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另外,洋楼的解读也正是小夜莺心中对“家”的概念,楼内那番破败的景象林风眠现在都记忆犹新,或许整个家对年仅七岁的她来说,只有能找到食物果腹的厨房才有一个家该有的样子吧。
如果仔细想想,王家家境还是非常优渥的,小夜莺的潜意识里不应该构建出这种光景,但……再从她幻化出来的三个哥哥身上,也能看出很多问题。
作为大哥的林风眠,其实是小夜莺希望有个人能保护自己的存在,这个角色温柔、坚强;而那个丑陋的男人,则是她内心恐惧的折射;至于**的小隼……林风眠觉得,可能是因为小夜莺常常目睹母亲浪荡的私生活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才幻化出这么一个角色的。
一个七岁的孩子,想讨好自己的母亲、想让自己的母亲高兴并希望母亲爱自己……大概,也就只能依葫芦画瓢了吧。
王先生这一家非常有问题,经历过死亡幻象之后林风眠能完全肯定,之所以一出来就让验尸官着手解剖给出报告,也是因为他有一些事情必须确认,直到张超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一切真相全都水落石出。
小夜莺在家里,确实遭受了一段时间的性侵,所以她才没有眼睛,所以她才惧怕回家,所以她才知道……自己的冰淇淋就是被父亲拿走的,却没有勇气进父亲房间找回来。
林风眠没有回答张超然和李唤真的问题,他沉默了好久,才用低沉到空明的语气说道。
“你们现在可以去受害人家里,把王先生缉拿归案了。”
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