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拾阶而上,在将台上凭栏俯视战场。朝阳东升,灿烂的阳光照在战场上,照在列阵的两军将士的甲胄、武器上,寒光闪烁,杀气腾腾。江东军甲胄整齐,阵型严整,宛如刀切斧削,坚不可破,让人平添三分自信。相比之下,对面的辽东军就逊色了不少,不仅装备不如,阵型不整,精气神也有些萎顿。明明重重叠叠的都是人,布满了阵地,却看不出一点必胜的信心。
孙策很满意,昨日一战对双方士气的影响很显著。辽东军士气不足,反被己方压制住了。
“有什么变化?”孙策抬起手,挡住直射的阳光,眯着眼睛细看,却未能如愿。公孙度的阵地有一半隐在山影之中,看不真切。
“阵型非常厚实。”孙尚香说道:“还挖了不少壕沟,从山下到海边,公孙度这是要固守啊。”她双抬起头,看向南侧的山岭。“岭上也有重兵。”
孙策知道孙尚香习射练就一双好眼睛,目力无人能及,倒也不意外。他回头看了一眼,陆逊、朱然正在紧急赶制的模型上摆放标志兵力的兵俑,孙翊也在一旁帮忙,看来他们已经在孙尚香的协助下了解了战场形势。
“你有什么破敌之策?”
孙尚香抬起头,诧异地看了孙策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步步为营,强攻硬取,一步步碾碎对手。不仅要击破他们的阵地,还要粉碎他们的意志。公孙度的主力都在这里,此战若胜,辽东可安。”
孙策亲昵的摸摸孙尚香的头。“是伯言的建议,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都是。”孙尚香嘎嘎笑道:“英雄所见略同。”
孙策哑然失笑,揽着孙尚香的肩膀,回到座位上。模型已经准备好,就放在面前,低头即可俯瞰整个战场。孙策转头看了一下,右侧的山坡上,沈友正在布阵,他是接下来几天的主角,战局能否有所进展,全看他能否取得突破。
这是一次对沈友能力的全面考验。在凌操被困城中,麾下没有成名将领,只有严白虎等人的情况下,能依靠的就是他本人的指挥能力和江东军的训练水平和战斗意志。打赢了,胜得漂亮,他这个青州刺史就可以坐稳位置,成为江东系的代表。如果不能,那他就只能退位让贤,比如徐琨、朱桓,或者董袭。
孙策收回目光,端起案上的茶杯,浅浅的呷了一口,闭目养神。
——
沈友走上山坡,看了一眼对面的辽东军,吁了一口气。
“各部到位没有?”
“快了。”庞统负手站在沈友身边,淡淡地说道:“使君莫急,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宁可慢一点,稳一点,也不能仓促。”
沈友哈哈一笑,转身看看庞统。“士元此言正合我意,我们不缺时间。”
庞统微微一笑,莫逆于心。他和沈友都清楚这一战的意义。被人眼红的不仅仅是沈友,他也一样。作为孙策最初的军谋,他年未弱冠就独立,组建了属于自己的军谋团,军谋处有微词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上次青州战事虽然击退了颜良,但也折了张允,批评的意见就没断过,这次又被公孙度奔袭,无法解沓氏城之围,非议声更大,即使孙策也无法完全压制,这才给他们一个机会证明自己。
孙策首日亲自上阵,强行击破公孙度的第一道防线,斩首三千余级,震慑了辽东军的士气,同时也给江东军立了一个标杆。他们不仅要胜,而且要胜得让人无话可说,才能证明他们担得起肱股这个称号,而不仅仅是亲信。
山坡左侧传来战鼓声,严白虎已经到位。沈友和庞统不约而同地看向山坡右侧,在对面的一个高地上,一面战旗正在飘扬,显得有些孤独。可是看到这面战旗,沈友和庞统却同时舒了一口气,交换了一个眼神,露出会心的微笑。
“准备进攻。”沈友拔出战刀,向前一指,意气风发。
“喏。”传令兵大声应喏,用力摇动令旗,战鼓声节奏一变,变得急促起来,一曲步卒举着盾牌,冲出了阵地,向对面的山坡走去。弓弩手拉开强弓硬弩,向对面的辽东军阵地展开压制射击,为突阵的步卒提供掩护。
辽东军也开始集射,将一阵阵箭雨抛射过来,一部分反击江东军的弓弩手,一部分射向正在接近的江东军步卒。他们占有地势,又有兵力优势,射得江东军步卒抬不起头,只能依托地形,耐心地向前移动。一部分弓弩手也下了山坡,尽可能的为步卒提供掩护,但地形和人数都没有优势,能提供的帮助非常有限,进攻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
好在战前沈友对此便有清醒的认清,要求各部不要着急,耐心一点,一点点的争夺,不要奢望是一场势如破竹的战斗。此刻这些将士进攻受阻,也没有着急,曲军侯睁大眼睛,仔细观察形势,发现一道道急促的命令,指挥着麾下袍泽一步步地向前挤。弓弩手则控制着节奏,尽可能精准射杀,节省箭矢。他们远离本阵,每人携带一百枝箭,用完就只能派人再送,非常麻烦。
双方一点点的争夺,一箭一箭的较量。慢慢的,江东军训练有素的优势显现出来,步卒抓住辽东军射击的空隙,一次次地向前挤压,建立起阵地,弓弩手随即跟进,在步卒的掩护下射击。他们使用精工制作的弓弩,射程远,精度高,命中率要比辽东军高出不少。两两对射,辽东军几乎占不到什么便宜,不断有人中箭倒下,只是兵力优势明显,暂时还没露出败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