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有点事拿不定主意,你帮我想想呗。”
崔小眠已经采了一大捧乌须草,足够煮上几锅五色饭。
一两银对于狗头军师的角色很是胜任,自从上次打败黎水人之后,崔小巫女就常常征求他的意见。其实寨子里人事简单,崔小眠能征求意见的也不是大事,无非是寨子里养鸭好还是养鹅,蛇胆是全都卖掉还是自留之类的小事。
只是今天有些不同,崔小眠要拉上他跑到外面说事情,似乎怕让家里人听到。
一两银心里有些紧张,这阵子寨子里都在议论向巫女求偶的事,该不会已经有胆大的来找她表白,小东西拿不定主意吧。
崔小眠坐在草地上,习惯性地拨弄着脚踝上的金铃铛,眼睛并没有看他。
“大叔,玉竹姐和阿桑哥已经陪着我在白草住了两年了,花药姐身边孤孤单单,我想让他们两个回去,可是玉竹姐如果走了,就没有人能帮我调毒配药了,再说我也挺舍不得他们的。”
一两银毫不顾忌地长舒一口气,看在崔小眠眼里,就像是憋了一晚上,早上终于能蹲到茅厕里尽情嘘嘘的赶脚。
“你这小孩真是自私,只想着让玉竹帮你调毒,这两年她已经帮你很多了,你也该放她回去了。”
崔小眠扁扁小嘴,一两银说的没错,玉竹就是她的拐杖,她不会做或者做不到的事,都是玉竹帮她的。她听不懂五夷话,玉竹会;她不会调毒制药,玉竹会;她不懂各种祭祀的礼仪,玉竹会,就连她身上穿的衣裳脚上的鞋子都是玉竹亲手给她做的。
“其实内个啥,我原本是想将巫女之位禅让给玉竹姐的,可是花药说过,玉竹姐会是下一任的大巫女。所以我才没有让给她,并不是我想利用她。”
“她既是下一任大巫女,留在你身边既能帮你,也能磨练自己。花药的用意也是如此,你现在打发她回去,就是违拗了花药的旨意,你恐怕不是想让她回去陪花药,而是想成全她和阿桑吧。”
一两银,你真是我养的蛔虫啊!崔小眠感动得差点流鼻涕,玉竹姐才是她的真爱,为了成全她和阿桑,本巫女只好忍痛和她分开,好伟大的有木有!
“大叔。我舍不得玉竹姐,可是阿桑哥,他......我对他真的没有内个意思......”
一两银很不怀好意地吃吃笑起来,他或许是想问问崔小眠对谁比较有意思,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你还是小女孩。总想那些事羞不羞,嫁人的事,及笄后再去想。”
崔小眠怒视,老年人就是爱说教,哪个少女不怀春?我也只是比别的少女早了那么几年,再说我也没有人可以怀春啊,就是偶尔想想浣之哥哥而已。
天已经全黑下来。即使面对面,崔小眠也看不清一两银说话了,再说她也懒得和他说话,抱起那捆乌须草,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米白色的衣裙被夜风吹得扬起来。如同一朵行走的云渐渐远去。
她的背影与这薄雾乍起的夜色很是协调,就像水墨画里淡淡的渲染,一两银忽然想同她就这样下去,在这汉人罕至的蛮夷之地天长地久,看着她从小清新长成明媚多姿。然后顺其自然,成为巫女众多男人中的一个,同她生儿育女,再不问世间诸事。他想追上她,同她一起回去,但是他没有那样做。
白草滩是寨子里的少男少女谈情说爱的地方,很多年后,一两银曾经想过,那个五夷的夜晚,如果她找他说心事,而他没有老气横秋地说教她:如果她走时,他追上她,即便她看不到他说话,他也牵着她的小手默默陪她走回去:如果不是他像这样停步不前,那么两个人的命运可能就在这片白草滩发生转折。
三日后,玉竹和阿桑离开了白草寨,他们虽然万般不舍,但巫女的旨意不能违抗,在走前的那个晚上,整个白草寨的人都知道,阿桑站在巫女大人的窗下唱了整整一夜,那是他们从没有听过的歌:你是风儿我是沙, 缠缠绵绵绕天涯,珍重再见, 今宵有酒今宵醉,对酒当歌 长忆蝴蝶款款飞......叮咛嘱咐 ,千言万语留不住,人海茫茫,山长水阔知何处......点点滴滴, 往日云烟往日花,天地悠悠, 有情相守才是家,朝朝暮暮,不妨踏遍红尘路......”
寨子里的人听不懂这歌里唱的是什么,但他们知道,巫女大人一定是懂的,巫女大人法术无边,这世间所有的事,她都懂的。
玉竹和阿桑走后,崔小眠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精神,三年来,她从玉竹那里学到很多养毒调毒的学问,以前她没有用心研究过,如今玉竹走了,这些毒物没有人照顾,她只好亲自动手了。
每日黄昏,她便背上以前玉竹放蛇用的竹篓,带着她们的宝贝蛇到附近的树林里遛达。一两银和所有汉人一样,他怕蛇,更怕被毒物侵染,崔小眠没有叫上他一起放蛇,也再没有拉着他去白草滩说心事。
崔小眠的落寞心情一直维持到新年,身为巫女,过年就是她最繁忙的时候,头人选出几位能干的族人来帮忙,有男有女,都是寨子里干活的好手,可是他们不懂汉话,需要通过一两银来翻译,崔小眠嫌麻烦,索性找了些活计让他们独自去做,自己还是一个人忙活。
人一旦忙起来,也就没有时间心情不好了,更不觉得孤单。新年十五日,大大小小的祭祀有十来个,寨子里还有各种名目的比赛和歌会,而巫女就是这些场合的绝对主角,
已经来过月事的小巫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