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承恩殿。
这里一向是天庆帝英宗宠幸低品级妃嫔的地方,随着年岁渐长,这几年英宗偏爱那些进宫不久的美人,大多时候,他都是在承恩殿留宿。
最近十年,英宗也没有特别偏爱某位妃嫔,甚至有些一视同仁。
已过中秋,承恩殿内菊影绰绰,暗香浮动。几名宫女又搬进几盆菊花摆在殿内,指挥她们的却不是张德海,而是皇后。
“皇上,这是云林刚刚送来的,您看,那盆红色的开得多美,这花原本是叫点绛唇,还是您让人改了的呢。”
“点绛唇?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
“是啊,臣妾还听说贺王妃御赐的闺名就含了这花名的意境呢。”
“贺王妃?”英宗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抚眉心,似是在努力回忆,“是了,朕想起来了,那是崔帝师的孙女,她叫绛春。这是朕取的名字,是朕取的。”
“是啊,这名字美而不俗,好听得紧呢。贺王妃长得也美,真真是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的美人,可惜只有十六岁就薨了。“
“薨了?胡说,那孩子煮得一手好菜,怎么会薨的。”
“皇上,臣妾知道您心里难过,您一向最疼老六,不论他如何任性妄为您都一笑置之,可老六已经不在了,他和贺王妃被活活烧死,化成灰烬了。”
皇后的声音温温柔柔。可每一句话都像是一道利刃,刺得英宗头痛欲裂。
他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使劲摇晃,嘴里夹杂不清地喊道:“你们骗朕。你们骗朕,老六去办差,他只是去办差了。”
“皇上,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整个大成都知道贺亲王和贺王妃葬身火海,唉,可惜了一对璧人。他们两个站到一起时,臣妾常常看花眼。以为那是皇上您和悦妃呢,悦妃死了,老六也死了。”
英宗忽然站起身,身子摇晃了一下。颤抖地指向皇后:“出去,你给朕出去,张德海呢,张德海......”
“皇上,您不用喊了,张德海今天早上未得圣旨私自出宫,已被京城护卫军擒住,这会子想来正在军营里用刑呢。”
“你,你......”英宗才说了两个字。气血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承恩殿内空空荡荡,没有一个宫女太监。皇后拿了帕子,极尽温柔地为英宗擦去嘴上残留的鲜血,脸上的表情既谦恭又体贴。
“皇上,您如今有病,就不要动气,臣妾还有一堆的事要处理。就不在这里服侍您了,一会儿宁王会来看您。”
英宗的头一下紧似一下的疼着。他痛苦地呻|吟,双手无助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宁王来做什么,朕不要见那个忤逆子,太医,给朕叫太医。”
皇后已经向门边走去,她回过头来,笑着看着他:“您已病入膏荒,不久于人世,太医束手无策。”
宁王已在承恩殿外,看到皇后走出来,连忙上前行礼,皇后微笑:“罢了。你怎么只是一个人来,大皇子和张相国呢?”
邱岱迥的脸上也挂着笑,有些嘲弄。
“母后,父皇如今已是行将入木之人,既非让他签退位诏书,又非册立太子,不过就是监国而已,哪用别人做证,儿子一人便可。”
皇后宠溺得看着自己的长子,本宫的这个儿子最孝顺最聪明,也最有帝王之气。三个儿子中,老六是贱婢所生的贱种,老五虽是亲生,却与她并不亲近,只因生下老五之时,就是那个贱婢进宫的时候,本宫把全部精力都用到对付贱婢之上,疏忽了老五,以致老五被那些乳娘和师傅们教得不成样子,白白浪费了一副好容貌,还不如那个贱种得他父皇宠爱]
只有老三最争气,他有勇有谋,能屈能伸,帝王的一切他全都俱备,由他继承大统,定能成为千古明君。
皇后目送邱岱迥走进承恩殿,这才转过身对守在外面的一干心腹说道:“没有本宫命令,承恩殿连只苍蝇也不能放进去,否则,杖毙!”
皇上,本宫十四岁进宫,是你的嫡皇后,然你从未正眼看过本宫,你的眼里都是那些狐媚子,尤其是那个粗陋的贱婢!你是皇帝,就可以不顾别人耻笑,肆无忌惮地宠爱一个连出身都没有的贱婢,竟然直接封妃,就连每月初一和十五你也陪在贱婢身边,令我这个嫡皇后受尽耻笑。你把贱婢的儿子捧上天,由着他任性胡闹,就连他与徒弟乱|伦你也放任不管。却对自己的嫡子冷淡之极,处处防备。可惜老三天纵英才却只能委屈求全,稍一犯错就被你抓住不放。臣妾要做太后,更要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
夜,如同一道无穷无尽的黑色幕布笼罩着整个皇宫,白天里巍峨雄伟的皇殿此时就像盘踞在黑暗中的猛兽,狰狞恐怖。
崔小眠缩身在飞檐之上,看着下面由远及近的凤辇。听说皇上病入膏荒,心情沉重,除了皇后和宁王殿下,他谁也不肯见。
皇后母仪天下,对皇帝更是相濡以沫,自从皇帝生病,皇后不再妆扮,每日亲手为皇帝熬药,侍奉于病榻之侧,如此贤后,是皇家之福,更是大成之福。
崔小眠满脸的嘲弄,贤后,真是一位贤后。
眼看凤辇越来越近,崔小眠撮起嘴唇,发出一阵簌簌的声音,与此同时,一直趴在对面屋檐上黑影忽然窜了下去!
只听一阵惊呼,下面已乱成一团。
“护驾!”
“救命啊!”
“不好了,皇后娘娘昏倒了!”
崔小眠撇嘴,不过就是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