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船,船来了!有船来了!”远远的又出现一艘拖满了木排的渡船,岸上或蹲或站的人们开始欢叫起来,然后奋不顾身的涌向最靠近江岸的地方,他们都在算计着这一次自己能不能上船,能不能向前挤到可以下一批上船的位置。紧跟着刘山羊的唐城也在向江面上的那艘渡轮望去,不过他观望更多的却是江岸上混杂在难民中的那些溃兵们。
这些和难民们一样伸长了脖子等着渡轮靠岸的溃兵,无一例外都是和刘山羊、唐城这样满身的污渍和血迹,这些溃兵中有人带着钢盔也有人光着脑袋,有人肩上挎着枪也有人空着两只手。在他们的通力合作下,那些试图靠近江岸的平民全都被溃兵们挡在了外沿,最是靠近江岸的便是身穿军装的溃兵们。
在所有人盼切的目光中,渡轮终于靠岸,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令江岸上的所有人失望不已。渡轮一靠岸还没有出来人,就让岸边等待上传的溃兵们先看见了四挺轻机枪,黑洞洞的枪口让试图趁乱上船的溃兵们乱了心神。这次不仅仅是令平民很失望,就连那些溃兵们也失望不已,因为从船舱里出来的士兵正在高声喊叫着部队的番号,显然这是运兵船,而且人家只接自己部队的人。
“连长,连长,是咱们的人,是来接咱们的。”江岸上一群被叫到番号的溃兵们忽然欢呼了起来。“都噤声,吵吵什么,知道是咱们的人,上船便是,瞎叫唤个什么劲。”一个浑身上下被战火熏烤得黑黑的军官拉着脸喝骂起来,“看看江边的这些老百姓,你们他妈的还笑得出来。”溃兵们获得生存机会的喜悦马上就被平民那一双双羡慕妒忌恨的眼神驱散,老百姓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军人的离开,岸上每少一个军人就意味着从江北过来的船只又少了一条。
“你们知道吗,等我们的部队全撤了,南京就正式弃守了。岸上起码还有上几万人啊,我们得丢下多少百姓,还有在城里作战的过万弟兄。”那个黑脸军官看着远处一直延伸到黑暗尽头的人群,自言自语的道。军官沉重的语调一下子让这些士兵沉浸在哀痛当中,他们曾经也视死如归:从上海打到南京,全师伤亡过半,但他们还能打,就算是后边补充进来的士兵也在老兵的带领下一直死战,可现在他们却成了与民争渡的逃兵。
从对岸来的渡船只接应自己部队的人,那些没用被叫到番号的溃兵们急眼了,就在被叫到番号的士兵们登船的时候,一群刚刚夺路赶到江岸边的乱兵也不问那么多,冲上前就要登船;已经集结完毕等待着渡江的一群士兵们马上迎上去,双方就在岸边大打出手。挤在人群中的刘山羊带着唐城和九斤也在向那渡船一点点靠近,可现在的这种局面下,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啪”枪声突兀的在混战中响起,居然动枪了,不是对着天空,而是对着人,一个等待上船的士兵跌跌撞撞倒在地上,血箭从他腹部的弹孔中喷溅而出。“这帮狗娘养的,居然开枪了,弟兄们,跟他们拼了。”不知是谁大吼了一声,双方竟然就在江滩上举枪互射起来,乒乒乓乓的枪声中流弹四射,流弹打到了旁边其他的部队上,被无缘无故连累到的其他的部队也开始加入战团。
“趴下,都趴下,傻站着等着挨枪子啊。”枪声响起的那一瞬间,走在前面的刘山羊就回身呼喝着让唐城和九斤趴伏在江滩上,虽说他们三个的位置离着那帮混战的家伙还有段距离,可枪子是不长眼睛的,谁知道会不会有流弹飞来这里。最无辜的当然还是那些难民,他们只能在四周横乱的枪弹中默默忍受。丈夫用身躯挡着妻子、母亲用身躯挡着儿女,但这些单薄的身躯根本挡不住子弹。
“哒哒哒哒哒哒”渡轮上的轻机枪加入战团,对着举枪射击的溃兵们猛烈开火。炸营了,行军中最可怕的事情终于发生,机枪火力的加入让这些等待过江的溃兵们开始真正愤怒起来,越来越多的溃兵开始加入到火拼当中去。江岸上的难民们终于承受不住,凌乱的人群发出一阵阵的喊叫毫无目的地乱跑、互相践踏;被撞散的哭喊声和亲人之间的呼叫声此起彼伏。
在暴乱的外围,还有些以部队编制纠集在一起的部队井然有序,但他们的带队军官此时全都是满额头的汗珠,谁都害怕自己的部队被卷入混乱当中。他们命令手下的士兵把那些曾经对准鬼子的枪口对着混乱的斗殴方向,谁敢逼近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开枪。狡猾如狐的刘山羊带着唐城和九斤此时就出现在这些部队的外缘,整个江岸都是纷乱,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枪声渐至,也许是发现和自己人对射没有多大的意思,溃兵一方首先停了火,等待上船的一方也不多追究,而是带着自己一方受伤的士兵急吼吼的上了船准备过江。那些上不了船的乱兵虽说停了对射但还是不住向着渡轮咒骂,诅咒那些已经上船的家伙们,诅咒他们最好走到江心就会翻船。更多的乱兵却是扑向那些已经被吓傻了的平民们,乱兵冲向平民当然不是为了帮助他们,而是为了抢夺他们手中包袱和衣物。
财物在这种时候是没有用处的,乱兵们只是单纯的为了抢夺那些衣物,撕开衣物便能结成布绳,然后用这些绳子就可以捆扎出最简陋的木筏或是木排过江。挥舞着步枪的乱兵冲入人群,就像是一群冲入羊群的野兽,瞬间把江岸弄的如同土匪过境一般,更有甚者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