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读完,石方真沉默不语,石重伟狐疑地望向父皇,不敢做声。良久,石方真叹道:“江安义真乃国士也。”
“皇儿,你还记得两年前静心亭中,当时你读江安义的所奏的合税为一的奏折吗?”
石重伟还真记忆深刻,因为父皇当时夸过江安义是国士无双,娘暗中交待自己记清这篇奏折。石重伟开口诵道:“君以人为本,民以食为天。天下田地有数,而渐集于少数人手,民失其地国失其财,民失地则无以为生,国失财则无以为续,是故……括一州县之赋役,量地计丁,丁粮毕输于官。一岁之役,官为佥募……悉并为一条,皆计亩征银钱,折办于官……佐之扬商、开矿、兴百兴以使民有其业,或可养之。则 民安其所,国祚绵长。”
石方真嘉许地点点头,道:“皇儿有心了。当时江安义提出合税为一之策,朕以为时机不对,期以十年后能抑制世家,逐步开始合税为一。”
“那为何父皇急着推行呢,父皇不是说过留待儿臣执政之时吗?”石重伟问道。
石方真叹了口气,道:“西域入侵化州,北漠虎视中原,国库空虚,捉襟见肘,光化州兵事就将国库存银消耗一空,余尚书叫苦连天。如果北漠南下或是境内大灾,恐怕灾祸立生。所以父皇不得不提前推行合税为一之政。”
石重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石方真站起身,在书房内来回踱着,语气沉重地道:“朕命段卿在楚州试行,结果不如人意,各县纷纷推诿拖拉,段卿疲于奔命却无计可施。江安义是朕有意派去富罗县的,朕想如果边远的穷县都能推行合税为一并且国家和百姓都获益,那就可以全面铺开了。”
“江安义的这封奏请合税为一疏,不光考虑试行合税后的益处,还充分考虑到了不良的后果,他奏折中提到的问题段卿在楚州都有表现,兵法云,未虑胜而先虑败,方能百战不殆。江安义能深思熟虑,而不是轻易动手,朕已知其在富罗县推行合税为一之政必然成功矣。”
回到书桌,石方真提笔批下“准奏”两个字,想了想又在上面写下,“抄录转发給楚州段次宗,让他不妨借鉴。”
放下振奋起来,手按在书案上的奏折上,噪音高了几分,道:“看来朕让学政诸官外任是对的,江安义外任不足半年,便能体察民情,当初的青涩渐褪,将成大气矣。天下英才多的是,但像江安义这样可称为国士的不多,伟儿,你将来要重用此人。”
石重伟重重地点头。
天色已经不早,剩下的二封奏折很快处理完,石方真带着儿子前往坤安宫。走到坤安宫和淑宁宫的分界处,黄喜站在长廊里,恭身礼道:“万岁,黄淑妃让奴才前来请万岁,淑妃娘娘说万岁昨天答应了去检查二王子的课业。”
石方真站住腿,一拍额头道:“唉呀,朕忘记了。”转过脸对石重伟道:“伟儿,你去坤安宫吧,跟你娘说朕有事去了淑宁宫。”
黄喜举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石方真笑道:“黄喜,你如今是暗卫的镇抚,这些事不用你做了,你打发个小太监来不就行了。”
“这是奴才的本份,奴才再做什么职司也不敢忘记万岁的恩情,黄娘娘和小主子对奴才的恩情。”黄喜恭谨地垂下头应道,灯光暗淡,石方真没有看清他脸上的神情,但听到他的话满意地点点头,加快脚步往淑宁宫行去。
长廊之中,石重伟看着父皇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恨恨地一跺腿,无精打采地往坤安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