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又惊又怕,浑身的肥肉哆嗦成一团,爬行几步来到公案前,抖着声音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大堂上灯火通明,西南角围墙处黑影一闪,片刻之后从墙外传来一声响动,有人跳下围墙,脚步匆匆地远去了。
“马三,你把白日所供之事,再陈述一遍。”大堂上,声音带着回响,威压感十足。火烛光中,江安义的脸阴晴不定,与阎王殿中的泥像相仿,众衙门手持水火棍,就是殿中的小鬼,要择人而噬。
马三感觉自己都快昏过去了,磕磕巴巴地把白天交待的事又说了一遍,文书落笔如飞,将马三的话记录在案。
“马三,据你所供,这人牙的生意是华府管家华仁所差,那你贩卖十岁以下小童之事也是华仁指使的吗?还是另有其人?”
“禀大人,确是华仁所指使,华仁每旬来与小的对一次帐,那些卖身契便是华仁带给我的。”
江安义回后宅吃顿饭的功夫,已经有人与马三等人通了信,要他们一口咬定是受华仁指使,千万不能攀扯到镇西男身上。
“马三,你家主人镇西男可知情?”
“这个,小的也不清楚。”马三给自己留了条后路,除了受华仁指使,其他的一概不知。
审问农庄管事华安,同样一口咬定是受华仁安排,那些贩卖的人口都是管家派人送来的,他只是照看和接收。江安义与华思源对视一眼,看来这伙人已经串了供,异口同声地把黑锅甩向华仁。
江安义再审威远镖局的人,回禀是送货。章天刚做事小心,每次送小孩都是半夜,借着送货的名目,顺带着押运点东西掩人耳目,不想此刻真用上了。
问了一圈毫无收获,江安义焦躁起来,眼前总晃动着那些小孩的尸骨,原本像花儿般的生命悄无声息地逝去,令人叹息。想起张文津那张大义凛然的脸,江安义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手伸向惊堂木,准备用刑。
华思源看出江安义问案是个生手,全无章法。诚然,江安义任富罗县令,只问过一堂案,当堂打死了张朴天,给自己惹下了不小的麻烦。华思源虽然自己也不会问案,但听前任刺史任敬臣说过,问案要什么“两造具备,师听五辞”,不可轻易拷讯,以防严刑逼供不真。
“咳咳”,华思源轻声咳嗽,江安义的手顿住,目光看见华恩源。华思源轻声地提醒道:“华文明。”
江安义醒悟过来,犯人都关进了府衙的大牢,华文明的身份特殊,没有把他押入大牢,而是关在驿馆的小屋中,门前派四名府兵看守着,应该没有跟他通气,看来缺口要从华文明身上打开。
趁着司狱去提华文明的空档,华思源起身来到江安义身侧,小声地提醒道:“大人,问案要‘两造具备,师听五辞’,不可轻易动刑,以防授人以柄。”
江安义赧颜,自己心伤那些小童的遭遇,急于将华政绳之以法,反而有些乱了分寸。问案要双方齐至,这点道理连华司马都懂,自己反而忘记了。感激地冲华思源点点头,江安义深吸一口气,烦躁的心平静下来。
华文明还没有提到,州衙的大门被人砸得“咚咚”响,张文津气急败坏地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