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灾民视为救命稻草的赈灾粮队在长长的夹送中进了县衙,有心细的灾民发现这些牛车不过八十辆,每辆牛车满打满算能拉一千五百斤,八十辆车不过千石,只够支撑三两天,如果朝庭只运来这点粮,那十五六万灾民至少要饿死近半。
就是众人惶惶不安交头接耳的时候,县衙的胥吏前来宣布,刚才是府衙的艾刺史亲自押送部分粮草来救助看望灾民,朝庭首批五万石赈灾粮已经进入端州境内,不日就会送到。
欢声雷动,不少灾民不顾地上的泥泞跪在地上叩谢皇恩,有的人热泪盈眶,原打算卖妻卖儿女的打消了主意,坐等朝庭的救助到来。
杨思齐心中暗叹天不助我,只要这消息晚到两天,他就会杀死施粥的胥吏,带着饥饿的灾民攻占县城,一路往西北攻城掠地,让大郑的南部动荡起来。当然他知道靠这十几万灾民不可能造反成功,这十几万人的生死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慈不掌兵,他只要能带着千把战余逃到西域,此行便称得上意外之喜了。
消息传到南门外,不少懒汉从上堤的队伍中悄然溜走,这伙人算盘打得精,县衙的储粮加上今日送至的千石粮食足够支撑到朝庭的赈灾粮到来,何必那么辛苦到河堤上卖命。
上午一处重要的豁口顺利合龙让李玉波精神大振,剩下的三处的溃口位置都不是很要紧,附近也没有什么村庄,而且水势在下降,一个上午洪水便降了一尺多,照这样的趋势再有两天就能将端州境内的豁口全都堵上了。
夫役们刚才都拼尽全力,李玉波看看接近午时,索性吩咐伙夫生伙造饭,除了稀粥外一个人还有两个粗粮馒头,平日里早、午只有一个馒头,至于晚餐喝两碗稀饭对付对付就是。
在河堤上干得都是力气活,没吃饱可不行,转运使衙门此时不敢克扣夫役的口粮,照三千人的标准,每人每天按两斤粮的标准供应,李玉波处治了好几个从中克扣粮食的小吏,总算刹住了歪风。
吃饭的时候大伙眉开眼笑,河堤上的馒头虽然味道一般,可是够大够实,两个下肚总算能混顿饱餐,李大人还特意吩咐每十人一组配了碟咸菜,越发让人味口大开。
江安义和一群汉子围坐在堤上,中间是一锅稀粥,每个两个馒头抓在手中,大伙有说有笑,边大口喝粥边跟江安义说笑着。江安义发现堤边多了许多半大的小孩,褴褛的衣服赤着脚,有的还牵着更小的弟妹,眼勾勾地盯着吃饭的大人。
有人喝斥道:“爷自己都填不饱肚子,哪有东西施舍给你们,快滚。”
身旁的赵哥默然起身,将手中的一个馒头扯成数块,分给几个小孩,四散的孩子看到这里有人散粮,立时围拢了一大堆,赵哥为难地看着手中另一个咬了一半的馒头,分给这些孩子自己光靠吃粥是扛不动石头干不动活计的。
江安义手中的馒头咬了一口,粗砺得难以下咽,看到小孩围着赵哥,也跟着站起身,将手中两个馒头扯散,分给那些孩子。被江安义和赵哥感染,不少汉子纷纷起身将馒头分成数块,散给这些小孩。
“好,身处困境不忘良善之心,着实让李某感佩。”身后传来李玉波的声音,江安义和众人转身行礼。
李玉波手中拿着一个馒头,笑着对江安义道:“方才许了你一个馒头,李某给你拿来。”
一个
胥吏装扮的人道:“李大人和大伙一样吃食,这个馒头是李大人自己节省下来的,还不快谢过李大人。”
“不用,应该是李某人谢谢大家才是。”李玉波摆手,脸上现出痛苦之色,道:“河堤决口让百姓受苦,这是转运使衙门的责任。可惜工地上的粮食每日算定五十石,李某为保证大伙有力气干活,没有多余的粮食来救助这些受苦的百姓。”
“大人与我等同吃同住同作,我等对大人十分敬佩。”江安义的话引得身旁众人纷纷点头,交口称赞起李大人来。
李玉波看了一眼地上空空的粥锅,对江安义道:“你的吃食都给了这些孩子,到我帐中吃几口稀粥,我有话问你。”
江安义也想找机会接近李玉波,李玉波是转运使衙门的典作,所有的河务都是他所督造,应该最清晰其中的弊处,看李玉波的行事,不像是贪腐之人。
李玉波的住处和夫役们一样,都是扎在堤坝上的帐篷,只不过夫役们十人一个帐篷,而李玉波则是和两名随从住在一起,相对宽松些。走进帐内,一股酸臭味直呛口鼻,连日阴雨,帐篷内的东西都有些发霉,江安义看到帐篷边一个木箱上居然长出了白色的菌子。
显然李玉波和两名随从都习惯了这环境,招呼江安义在中间的小几旁坐下。江安义见桌上五个馒头,一砵粥一碟小菜,跟外面的夫役所吃一般无二,那少了的馒头正是给了自己。
李玉波示意随从替江安义盛了碗粥,自己抓起馒头在手,咬了一口,端起粥大口地吞咽着。等半个馒头下了肚,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说话像是读过书的人。”
“在下姓江,小时随父亲读过几天书。”江安义勉强调匀呼吸,适应帐篷内的气味。
李玉波没有细问,道:“我看你有把子力气,可愿跟在李某身边做些差事?”
这位典作大人起了爱材之心,招揽起江安义来。这等机会对于普通百姓来说是求之不得的事,江安义有些哭笑不得,演戏演全套,假装欣喜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