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潘义愕然地看了看李曜,随即回过神来,扯出一丝干笑,纳罕道:“请恕潘义冒昧一问,道长何时学会了玩耍乐器?潘义亲见道长连当下最盛行的胡琵琶……似乎都弹不好啊。”
在枯燥而漫长的旅途中,李曜也曾拿起拨子把玩过胡琵琶,只是那水平当真教人贻笑大方,最后干脆用手直接去弹,却因其音色与自己的期望差异太大,就不由自主地改了力道,结果却把那一根根细弦给生生拨断了,着实令那些琵琶的主人们心疼不已。
李曜扯了扯唇角,解释道:“贫道会吹笛,诸如长笛、横留、竖笛之类,自信技艺应该上得了大雅之堂。”
在唐初,乐器的名称及名类与后世有着很大的差异,单管的笛箫皆以“笛”为名,“箫”只是排箫的专有称谓。
而“长笛”,即为后来的“尺八”,“横留”则是横吹笛的雅称,至于“竖笛”,亦非后世的竖笛,其实是一种形制与后世洞箫非常相似的六孔单管箫。
何潘义若有所思地搓了搓手,这才说道:“喔,原来道长善‘竹’,这倒符合梵音会的要求,听闻会上须得独奏一曲,再与人合奏一曲,却不知明真道长报甚么曲目?”
李曜近日对那“梵音会”也是做了一番深入的了解。
其比赛只允许独奏琴、筝、琵琶等‘丝’类指弦乐器,或笛、箫、篴等‘竹’类气鸣乐器。
但对声乐类型却没有做任何限制,只不过选择与佛教“梵音”相关的乐曲,自然最容易获得那些评审之人的青睐。
李曜略一沉吟,便道:“贫道的独奏曲名为《飞天》,合奏曲便用《刹那》吧。”
李曜所说的《飞天》,其原型是一首流行后世的国风乐曲。
为了避免曲风太过于超前,李曜便在通晓音律的安红玉指点下,花了一些心思,把曲谱里面的后世元素去掉一些,改成了迎合当前人们接受能力的曲调。
而所谓合奏曲《刹那》,其实就是后世被收藏于欧洲某国的《敦煌曲谱》中的《急曲子》,也是李曜较为喜爱的唐代曲目。
若非近日里听得有人演奏,李曜还不知此曲竟在唐初便已流传开来,自然不难与人合奏,倒给她省去了不少练曲的工夫。
何潘义点了点头:“潘义都记下了。”
随即,他又憨笑了两声,忸怩地问道:“嘿嘿,如果道长方便的话,可否在闲暇时,让潘义听赏一番呢?”
李曜莞尔笑道:“当然可以。”
“好,潘义这就去办,也好早些回来先听为快!”
何潘义登时兴高采烈,不想刚要动身,却听得李曜忽又开口叮嘱道:“且慢,还有一点须说与你听,贫道所报之名为‘李月’,明月之‘月’,二郎可莫要再自作主张啊。”
何潘义似乎明白了李曜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一盏茶的时间之后,他就携带告身钿轴、鱼符,跨上青海骢出了家门,迅速朝着敦煌城外大云寺的方向疾驰而去……
……
……
李曜回到花园小院,先照例唤来住在一墙之隔的安红玉,然后把何家婢女全都打发了出去,便又领着安红玉、鱼巧巧、茴儿、萱儿四女开始热火朝天地捣鼓她在敦煌街市里买来的东西,一时间噼噼砰砰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李曜给每个人都安排了简单明确的分工,茴儿负责将药材和矿料捣碾成粉,萱儿负责筛药和滤药,安红玉负责切削和打磨铁线,而鱼巧巧身为道僮,自然担当本职工作,给李曜打起了下手。
花草环绕间,一座小铜炉的丹灶被点燃了,李曜并非在炼甚么长生不老药,丹灶是敦煌本土的产物,小铜炉却是她在铜器铺买的正宗波斯货,做工很精细,尺寸正好与丹灶契合,可谓是中西合璧。
炼丹炼药这种事情,李曜当然是轻车熟路,但俗话说“三天不练手生”,再加上所炼之物较为危险,李曜为了谨慎起见,还是花费近两日时辰做了些炼制程序相似的疗伤止血之药来练了练手。
现如今才算正式开始炼制,不过安红玉、鱼巧巧等四女对此却是毫不知情,只道是李曜勤习炼丹术,她们甚至还有些感动,并且表现得格外积极。
在她们看来,炼药便是道家的神仙术,岂能轻易为外人所见?而且李曜每次炼药都把那些胡婢赶出去,却把她们四人留下来,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自从前日下过一场暴雨之后,敦煌城里的天气就变得更热了。
安红玉、鱼巧巧、萱儿、茴儿都只穿了小衣,唯有李曜换穿一身粗布衣裳,手上戴着一双白叠布套,并以纱巾遮住口鼻,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早在南北朝时代,炼丹家便发明了“干馏法”,就是采用名为“石榴罐”与“甘埚子”的两种器具从丹砂中提取水银,或者从胆矾中提炼出硫酸。
而李曜现在所炼之物正是后者,待到“甘埚子”中生成名为“绿矾油”的稀硫酸冷却之后,李曜便强忍着酷热,专心致志地将其倒入一只只瓷瓶中。
鱼巧巧瞧见李曜表现得异常小心,不免有些好奇,本想问几句,却刚欲张口,就立刻被李曜以眼神制止了,只能抓起一块手帕,不时为李曜拭去额角淌下的汗水。
待到“绿矾油”全部装入瓷瓶,李曜便使唤鱼巧巧把昨日制好的盐溶液从房内取了两瓶出来,然后按照比例将其与“绿矾油”混合,并倒入“甘埚子”中加热,随着水分的蒸发,混合液很快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