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算不得晚,但若再等一阵,巨法师让我上去炼药,只怕就要露陷了。”
清丽女冠取下头上道簪,散开一头青丝,自行宽衣解带起来。
屋中两女自然是兰韶英和李曜。
兰韶英乔装打扮成了李曜平日的女道士模样,而李曜穿着一身干练的窄袖青衣,整个儿好似后世电影里的女侠。
虽然李曜与兰韶英样貌有七成相似,但毕竟表面年龄和身高五官存有差异,普通人只需仔细多看几眼,还是能够把两者间的不同之处识别出来,所以李曜为了彻底做到以假乱真,对兰韶英动用了一些简单的易容之术。
两人迅速换了衣服饰物,随后李曜卸去兰韶英面上的点胶和妆粉,再在她的脸上进行二次化妆,发髻改成简便大方的双螺髻,又摇身一变成了个平平无奇的侍女。
由于宗圣观的道门玉律非常严格,除天家派来之人,其他非玄门道众皆不得入内,包括王绩那样的半吊子道士也不行。
因此,李曜最初只带上了鱼玄微、张玄妙、宋玄尘三个弟子,而后她为掩人耳目便于自己秘密出行,又略施小计,以移花接木的方式,用兰韶英换掉了皇帝安排在她身边的一个宫婢。
李曜根据兰韶英的汇报,得知巨国珍会让她现场指导炼药,于是取了一小包事物,独自来到金丹殿。
巨国珍一见到李曜步入殿堂,当即下了观火台,吩咐道:“明真你总算回来了,为师马上要亲自做示范,快些上去看着火候。”
“是,师父。”
李曜低头行了个礼,双膝微微一弯,便跃上了高台,敛袍坐于巨国珍原来的位置,旋即发现身侧的钟馗、钟静云两人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儿,趁巨国珍忙得自顾不暇,含笑悄声道:“忧事不出数日必解,师兄、师姊还是把心思放在修行上吧,否则师父他老人家瞧见了,怕是又要训你们一顿。”
钟氏兄妹看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不约而同地齐声问道:“明真可是收到了好消息?”
李曜总不能告诉这兄妹俩,这是自己结合后世的史料和当下的传闻,得出丘师利和丘行恭两兄弟之间关系不和的结论,然后为了利用老大对老二的不满心理,偷偷溜出道观,孤身跑去数十里外的武功县,夜里拜访了一个浑身酒气的大老爷们吧?
于是,李曜想了想,卖了一个关子:“师妹我还是那句话,那个人一定会来的,你们尽管放心好了。”
这时,炉鼎中的丹药炼制也到了最关键的步骤,钟氏兄妹不好再多问,而李曜也已集中注意力,观察炉鼎的火候。
唐代没有水银温度计,李曜虽然知道制作方法,但以现有的技术条件,根本做不出温度计所需的耐高温玻璃,只得入乡随俗,透过鼎盖上的三个大圆孔,以肉眼来判断鼎内丹药的炼制状况
俗话说,十个高道九个医。
有唐一代,堪为第一医学大家,非妙应真人孙思邈莫属。
就在前不久,宗圣观监院歧平定被拜访宗圣观的孙思邈诊出“息贲”之疾,说他右躯有“病积”,意思即是身子里有肿瘤。
歧平定自抚肋下,果然摸到一个微微鼓胀的地方,孙思邈告诉巨国珍,摸之若感疼痛,则已药石无医,若无痛,则施以化湿、理气、健脾疗法,或许能保数岁寿元。
听闻此事之后,李曜认为此病十有、九是癌症,并亲自为歧平定诊治,结果不出她所料,竟是原发性肝癌。
李曜不得不由衷地佩服那位从未逢面的“药王”孙真人,即使在一千多年以后,无论中西方的医学,都将健脾疗法视为治疗肝癌的关键所在。
因为脾虚容易引发黄疸、消化不良、血液循环不畅,李曜记得原史里的歧平定享年七十七岁,算起来应该是贞观四年才去世,在这个时代已属于长寿者。
不过李曜看那歧平定鹤发童颜的模样,说他只有六十来岁,估计没有几个人会怀疑,若是他没患这病因来源不明的绝症,只怕活个百岁亦未尝可知。
歧平定倒是看得很开,开始为传承生平所学做准备,时常下山去物色新的弟子,并指定同门师弟巨国珍为宗圣观的下一任监院。
然而,甚感荣幸的巨国珍,却明显不愿意太早接下师兄的班。
或许是受到了李曜那本炼丹要略里的后世药学理论知识的启发,被人誉为“关中第一炼师”的巨国珍,对传统的“长生药”已经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兴趣,越来越专注于研究治病救人的药物,并为此倾入了大量的物力、财力、精力,所以近年来他又招收了五名弟子来以分担他和钟氏兄妹三人每日繁重的工作量。
过不多时,李曜长身而起,从袖口拿出自行带来的那一包事物,走到高台边缘,对准鼎盖圆孔,将粉末徐徐撒入炉鼎中。
巨国珍问道:“明真,你放了甚么?”
李曜拍了拍手,跳下观火台,递给巨国珍一卷帛书:“此乃弟子依照古方配制出来的药品。”
巨国珍拿着帛书细细阅览,片刻之后,他捋了捋须,问道:“这方子中的几味罕见药物,皆非南山一带所出,却不知明真从何处获得?”
李曜不好说这些是她拜访了丘师利之后,又跑到盩厔县采购的材料,遂眼不眨心不跳地道:“明真托人收集而来的。”
“原来如此。”
巨国珍点点头,没有再多想,便迅速投入到此番炼药最后的收尾工作之中。
忙碌完毕,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