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雨后天晴,一宦官上楼向李渊禀报:“德妃来了,说是伺候陛下服用药膳。”
这宦官姓邱,可谓是李曜的老熟人,不过他现在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充当妃嫔传话筒的小宦官了,在“玄武门之变”幸运地躲过长孙顺德等人的屠刀之后,因忠心护驾之功,“邱内谒”升作了“邱内侍”,并很快成为了皇帝的贴身近侍,而救下他性命以及为他表功的人,正是护国公主李明真。
所以,这位邱内侍明面上是皇帝的亲信,暗地里则是李曜安插在皇帝老爹身边的眼线。
李曜将手中杯盏往案上一搁,向李渊告辞道:“既如此,女儿就不打搅父亲用膳了,改日再来对弈。”
对李渊来说,请女儿过来下棋本来就是一个幌子,此刻心事稍缓,扫了一眼令人发笑的棋局,便点了点头:“嗯,你且下去吧。”
随后,他又对邱内侍吩咐道:“邱福,过来收拾桌案,朕不下了。”
“女儿告退。”
李曜起身离席,与整理棋盘的邱福悄悄碰了个眼色,看到对方眨眼表示会意,这才迤迤然走下楼去。
尹德妃一见仙子临凡般的护国公主自望云亭里出来,忙领着身后两个手提食盒的宫女迎上两步,向李曜规规矩矩地行了个万福:“妾身见过国师。”
要知道,在封建社会,庶母的地位是不及嫡女的,尹德妃虽位居一品夫人,但自从发现李曜与平阳公主李三娘是同一人之后,每逢二人见面,她就不敢有丝毫怠慢。
淡淡香风扑鼻而来,李曜也忍不住多看了这位庶母一眼,尹德妃的父兄相貌都长得平平无奇,甚至还有点猥琐,而她却生了一副国色天香的好模样,须知尹德妃乃武德元年入宫,岁数已近半老徐娘,可她如今依旧艳光四射——肌肤娇嫩欲滴,身材曼妙宛如二八少女,一颦一笑媚得人惊心动魄,所以……莫怪老李一大把年纪还控制不住自己,若是换作别的男人,估计也没有几个不喜欢这样的尤物。
李曜心中啧啧赞叹了一番,面上却挂着疏淡的笑容,垂首还礼道:“德妃不必多礼,快上去侍奉圣人吧。”
“好的。”
尹德妃笑应一声,在两个贴身侍女的陪伴下,扭起水蛇腰,娉娉婷婷地步入亭中……
……
……
“运去金成铁,时来铁似金。读书须用意,一字值千金。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就在尹德妃和李曜打过照面之后,与望云亭相距不远的紫微殿中,十七皇子李元裕正稚声稚气地吟诵着,素衣素颜的崔商珪则跽坐在侧,手捧一本李曜默撰的《增广贤文》,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李元裕出生于武德六年,未满五岁就能一字不差地默写《千字文》与李曜改编的《三字经》,是继赵王李元昌、吴王李元璹之后,第三个被宫廷中人称呼为“奇才”的小皇子,可以说老李出产的子女整体素质之高,足以令两晋南北朝所有皇帝都感到脸红。
而他的母亲崔商珪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是后宫妃嫔中数一数二的才女,而且容貌姝丽,气质端庄,言行举止尽显名门闺秀之风范,相较骚媚入骨的尹德妃而言,可谓各有千秋,因此也颇得皇帝宠幸。
但对于宫廷中的生活前景,崔商珪比尹德妃有着更清醒的认识。
在她看来,除了护国公主那种疑似修仙得道的“冻龄女”以外,常人都是会老的,正如先秦名相吕不韦所言:“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而爱弛则恩绝,作为皇帝的女人,亲生子才是最可靠的倚仗,无论自己将来能否会坐到母仪天下的位置,将儿子培养得优秀一些,终归不会是什么坏事。
“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崔商珪正翕动双唇,反复品味着文章里的一段字句,殿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声:“昭容可在里面?”
崔商珪向伴坐在身边的侍女阿桑递去一个眼神,阿桑立刻起身迎出殿门,看到殿阶下站着一个身穿正七品浅绿罗衣的年轻女子,立时认出对方是万贵妃身边的女官,忙施礼答道:“见过林娘子,昭容正在考较郐王背书。”
林女官道:“贵妃有请昭容到延嘉殿小叙,劳烦你通报一声。”
林女官的吐词清晰而响亮,不等阿桑转身,殿内便响起了崔商珪的回应声:“林娘子稍等,我换身衣裳就出来。”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崔商珪走出殿门已是焕然一新,但见她发挽高髻,头插珠翠,额贴花钿,上穿紫色齐胸大袖宫衣,下穿八幅石榴裙,臂搭一条雪纱披帛,雍容华贵又不失青春气息。
林女官上前盈盈一福:“打搅到昭容清静,还望海涵。”
林女官是万贵妃的心腹,在宫中历练多年,举止自有一番气度,崔商珪暗道万贵妃派遣此女来请自己,绝非只是为了闲聊,遂郑重地虚扶道:“无妨,贵妃相邀,妾身岂敢推托,有劳林娘子在前引路了。”
崔商珪跟随林女官一路来到延嘉殿的偏殿,步入门内,眸光一扫,就见朱紫宫装荟聚一堂,万贵妃蹙眉端坐主位,宇文昭仪、孙修仪、郭婕妤、刘婕妤、张美人、杨美人、王才人分坐主位左右两旁,七女俱都面色紧张,不言苟笑,见到崔商珪进来,也只是轻轻点头示意。
崔商珪怀着满脑子的疑问,向万贵妃优雅地福了一礼:“崔商珪见过贵妃,贵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