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荇轩”与“聚仙居”隔着两条街巷,不过三四百步的距离,可李曜在人群中走得异常艰难。虽说街上有着当垆卖酒的妖娆胡姬,也有嗓音好似黄鹂的卖花女郎,还有那些围聚在胭脂水粉摊前的少女少妇,但李曜总能吸引住无数人的眼睛,有如吸走了他们的魂儿,不是驻足不前,就是挡在道上,以致李曜所过之处无不拥堵不堪。
毕竟这年头的风气还远不及盛唐时期开放,大大方方出来逛街的高门贵女其实并不多,至于李曜这般轻纱朦胧之下仍难掩风姿绝代,常人更觉生平仅见。
好在前有辣手仙子似的鱼玄微开道,左右及后面还有扮作家仆的侍卫们保驾护航,在收拾了几个色胆包天、死字不知怎么写的浪荡子之后,李曜总算“披荆斩浪”地来到了瑞荇轩的门前。
倚靠在门边粉墙上的一个毡帽胡袍的少年看到李曜,登时精神一振,连忙眉飞色舞地迎上来:“我们这儿有全长安最齐全的药材药品,每天皆有汉胡神医坐诊,敢问娘子是来寻医求诊,还是采买药材呢?”
李曜答道:“既求医,也购药。”
胡袍少年当即脱下毡帽,点头哈腰地朝门里一扬:“娘子里边请!”
李曜莲步轻移,迈进药店正堂,眸光一扫,入目的满是贴着标签的药匣子,一个卷须老汉正指挥着几个伙计踩梯取药,手捣石臼,忙得热火朝天。
而在正对店门的柜台后面坐着一个长得高鼻深目的中年男子,一边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一边飞快地给柜台前的顾客报出一连串流水账。
待顾客结账离去,这胡族男子抬头乍见台前两名头戴幂篱,站姿优雅的女子,双目不由放光,马上走出柜台作揖道:“不知鄙人有甚么能为贵人效劳的么?”
依照唐律,商贾不得穿丝织衣物,李曜见对方身穿着最上等麻料的交领胡服,心道此人十之八、九便是“瑞荇轩”的东主米大易。
不过,店铺里混合了各种药味儿,李曜现在扮作高门贵女,当然要有所矜持,旁边的鱼玄微见她故作嫌恶地掩住了口鼻,立时代她说话:“我们想来看一看你这里有没有法子诊治我家娘子的眼睛。”
米大易一听鱼玄微口气,又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眼,见对方身在室内仍不肯轻易露面,而且头上戴的幂篱也是质量上乘,只道她是长安顶级豪门或皇亲国戚的家人,他才不管自己聘请的医师能不能治好眼疾,先把财神送进门再说,当即满脸堆笑着肃手道:“请诸位随我来。”
来到药店正堂后面的诊厅,就见来此看病的男女隔着老远分站两排,男子俱都排到一个白发老者的案几前,而女子则排到一面宽大的屏风前,一俟有人出来,队列最前者便迅速进入屏风之内。
“请贵人稍等片刻。”
米大易快步走进屏风,片刻之后,一个中年妇人跟他从里面走了出来,这妇人身形丰硕,褐眸赤发,穿着一袭翻领短裾胡服,可谓是最典型的粟特族妇女形象。
粟特妇人恭恭敬敬地对李曜行了一礼:“祆民毕那宁见过贵人。”
李曜傲然道:“尽快给我看病吧。”
“是,贵人。”
那些排队等候看病的女子都是些普通百姓,见到李曜的形象和排场,便知对方绝不是她们能惹得起的人,纷纷弯腰低头,自觉退得远远的。
毕那宁低眉顺眼地领着李曜走入屏风,里面摆着一张长案,两个锦杌,各自就坐之后,李曜摘下幂篱现出美丽面容,毕那宁脸上立时现出惊叹的表情,但瞧见对方眼睛似乎并无疾症,迅即又露出疑惑之色。
李曜见毕那宁在打量自己,不等出言询问,便开门见山道:“不用看了,我没病。”
毕那宁纳罕道:“却不知贵人来此所为何故?”
李曜微微前倾身子,轻声道:“我想知道,你们这里是否有可以美瞳的奇药?”
毕那宁不由脸色一变,讶然道:“贵人从哪里打听来的……”
“打听?”
李曜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冷笑着反问道:“难道你们不曾卖出过此类药物么?”
毕那宁脸上又是一阵阴晴不定。
李曜见状故作愤愤然道:“想我堂堂天之骄女,竟然在一个狐媚子手上落了下风,简直是奇耻大辱,而这个贱人之所以能勾搭我的驸马,正是靠着你们‘瑞荇轩’卖给她的秘药!”
毕那宁哆嗦了一下,心中大骇:“天啦!原来她是大唐公主,这回我们可麻烦大了……”
却听李曜又放缓了语气:“不过你也不用害怕,本公主并非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想凭本事消除驸马的那些花花心思。”
毕那宁提起的一颗心稍稍安定下来,八卦之魂似乎又冉冉升起,好奇地道:“贵主天生丽质,样貌与当今护国公主相比,恐怕也是不差的,只是奴有些想不通……”
她的话还没说完,李曜忽然冷哼一声,截口道:“驸马最是喜欢眼睛漂亮的女子,本公主若有更好的法子,何必来找你们?”
毕那宁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既如此,奴也不瞒贵主,我们店里确实藏有一种美瞳秘药,只是具体交易事宜还须与我们东主相谈。”
“无妨。”
……
……
瑞荇轩诊厅隔壁的雅间内,李曜、鱼玄微与米大易、毕那宁对案而坐。
案几上摆放着一盏清水,毕那宁拿起一只瓷瓶,朝清水里滴了少许淡黄的液体,然后用陶棒搅拌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