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人搬家的规矩很多,如搬家期间孕妇要回娘家住、搬家当天开火煮汤圆甜点、在搬离旧居及搬进新屋前后两次分别摆酒席宴请宾朋等等。
而此时,尖沙咀棚户区,一堆违章搭建的木屋中,苏敬贤家门口道路被堵得严严实实,六桌酒席坐的满满当当。
“财哥、茹姐,好福气呀!”
“贤少细路仔个阵(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他不是普通人,你们看现在被我估中了吧?”
“酥糖炳,你几时又做了算命师傅呀?财哥、茹姐,我敬你们一杯,恭喜恭喜!”
“茹姐,我家淑兰也十六岁了,以后让年轻人多走动走动,你觉得怎么样?”
酒席宴上,前来道贺的街坊四邻频频举杯,接二连三来到苏守财和郑丽茹的桌前敬酒,眼中满是羡慕。
同在木屋区住了多年,现在眼睁睁看着苏家马上就能搬离这片脏乱差的地方,连邻街不大走动街坊都跑来示好,话里话外都表露出日后希望得到关照。
不过很少有街坊去苏敬贤那一桌打扰,因为坐在苏敬贤那一桌的客人,大都是报社和杂志社管理,个个西装革履扮相,木屋区的四邻自觉身份差距悬殊,局促不前,苏敬贤倒也落得清静。
“老板,恭喜乔迁,食过饭大家一起帮手,把这些家具送到新家摆好。”陈秉忠几杯酒下肚,脸色泛红,喷着酒气开口。
木屋里的一应陈设都已经装车,不过照规矩潮州人搬家,主人必须跟家具一起进屋,所以现在几辆车都还停在街口,没有开走。
“我请了两支舞狮队,等阵装家具的车开走时,让他们跟着车走,一路跟到湾仔!”中港日报的副主编周焕爱拍马屁,这时候自然少不了表一番心意。
苏敬贤满面笑意,举杯和正副两名主编碰了一下:“也不用那么夸张,本来想归置打扫好新屋,闹屋的时候再请大家来,不过难得今天人齐,不醉不归!”
“如果不是财爷告诉大家,我们还被蒙在鼓里,闹屋是闹屋,现在搬家我们应该出力嘛!”一旁的钟强笑盈盈端起酒壶,给桌上众人杯中添满。
财爷宋嘉恒显然是酒场老手,眼神清明,微笑道:“阿强讲的不错,之前不知道老板你住在这里,一直不曾拜访,现在这杯搬家酒是一定要饮的。”
现在桌上众人,除了最早的中港日报最初几名元老,知道苏敬贤住在木屋区,其他人还都是第一次来苏敬贤家中做客,陈秉忠领着他们走进木屋区泥泞小路的时候,这群人一度以为走错了地方。
隔着苏敬贤一桌人不远处,跟苏守财和郑丽茹同坐一桌的郑家两兄弟脸上带笑,眼神却频频望向邻桌的苏敬贤。
大爷郑云宏视和老二郑云图对一眼,俱是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两人都是人精,之前郑朋孝在他们面前将苏敬贤贬得一文不值,可现在从酒席宴上看来,事实似乎并非如此,中港日报的员工明显都对苏敬贤推崇有加,而且并非纯是下属对老板的尊敬,更兼有朋友间的交情,其乐融融。
一个废柴老板,不可能和员工打成一片。
郑云宏握着筷子久久没有动作,观察着苏敬贤酒桌上的氛围,心中暗自思忖。
似有所感一般,苏敬贤忽地回头,正对上郑云宏望过来的目光。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即分,苏敬贤笑盈盈端起酒杯,站起身向郑云宏、郑云图两兄弟示意,同时对身边众人开口:“介绍下,这两位是我舅舅,也是郑朋孝孝哥的父亲和叔叔。前段时间中港日报在元朗被人烧掉,多亏我两个舅舅帮手重建,大家敬他们两位一杯。”
听到郑朋孝这个名字,桌上的员工们脸上纷纷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他们对郑朋孝并无好感,甚至厌恶其在公司的作风。
不过既然老板发话,众人亦都举杯来到郑家两兄弟面前,依次敬酒,丝毫不失礼数。
一轮酒敬下来,从小吃喝嫖赌的郑云图脸上还看不出什么,大爷郑云宏却已经有了醉意。
“老二,扶我去方便一下。”郑云宏放下筷子,对身边的郑云图开口。
郑云图微一点头,扶着郑云宏,两人往木屋远处的简易茅房走去。
“小赤佬没有阿孝说的那么不堪,我感觉他刚才是在对我示威。”远离人群后,郑云宏压下酒意,缓缓开口,“我问过律师,股份转让的合同没有那么慢,小外甥在和我们玩花样。”
“我也感觉到了。”郑云图打个酒嗝,“不过没关系,等他们搬完家,过两天我找个由头要他还钱,再带律师上门闹一闹,拟好合同逼他签!”
他在黄浦滩和一群青皮流氓厮混,混账无赖的手段信手拈来。
郑云宏闻言沉吟片刻,最终没有反对,点一点头:“也好,外面人都知道你性格火爆,上门生事倒也正常,等你闹完我再出面收场。现在同业会都眼馋我和沈荣涛接连在报纸上做免费广告,可惜又都没本事做一份大报出来,我们越早把这门生意抓在手里,在同业会的影响力也就越大。”
“明白,明天我就去找律师,如果他不知好歹,上次烧报馆,这次我连他的新家都一把火烧掉!”郑云图搀着郑云宏,轻蔑一笑。
酒席宴前,苏敬贤回到酒桌上,扭头看着郑家两兄弟离席而去的背影,面上浮现出和郑云图一般无二的蔑笑。
他刚才的确是有意示威,让郑家兄弟看看自己在员工里的威信,如果是前段时间,苏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