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予和鸿光大师告别御风子,通过传送阵来到玉竹峰,向班若和吴处去告别。
从传送阵出来时,鸿光大师一直步履沉重,故意放缓。舍予回头看了他一眼:“师傅可是有所担忧?”
鸿光大师凝视着舍予的双眼,似乎想从他的眼眸中找寻出什么内容来:“活佛,你应当知道我佛修行,最难过的关是什么吧。”
舍予微微一笑:“知道,是情关。感情是执念中最难割舍出的部分。因此,皈依我佛的受戒弟子,剃却须发,重起法名,斩断一切尘缘亲情。”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凡人视之如命。且姓名是血缘延续的标志。父母之恩,祖宗血脉尚且可以抛却,为成佛已舍弃一切。
“师傅,你可还记得在罗国第一次见到情魔时的情景?”舍予心知肚明,知晓鸿光大师所指为何。
“当然,那情魔法力高强,弹指间就轻松结果了三人性命。是我佛必除之大魔。”
“当时,我看到他一手揽着慧儿,神情潇洒傲然。突然有种感觉——拥有慧儿,他就拥有了天下。如果没有慧儿,我将无法战胜情魔,他将成为我的心障,一生无法成佛。”舍予双眼迷蒙,似乎陷入了一种魂游寰宇的状态。
鸿光大师心中一惊。佛法修到极致,会开天眼,能看透天机,遥视未来。舍予虽然修行尚浅,但能产生这样的直觉却也不能完全忽略轻视。
“这……岂不是一个悖境?”
为了扫除一个心障,而给自己揽来另一个同样难以跨越的心障。孰轻孰重,孰是孰非,只有舍予自己去衡量了。
鸿光大师眉头深皱,长叹一口气。
舍予带头快步向玉竹峰班家屋宇走去:“师傅,未来之事,交于将来,只求当下无悔,足矣。”
鸿光大师看着舍予轻快而坚定的脚步,他的话随风飘来,犹如春风拂面。鸿光大师不由地会心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班若被安排在普通弟子住的院里。正坐在院内一棵桉树下的石桌前发呆。却不见吴处去的身影。
“慧儿,吴老前辈呢?”鸿光大师唤了她一声,班若转过头来,尚且呆呆地看着舍予。
“在想什么呢?”舍予在石桌前的对面坐了下来,发现班若的眼睛红红的,有泪光在闪动。
“我想我的爹娘。不知道何时才能救他们出来。”班若嘴巴一扁,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掌门跟我们说了,他会让玄清门所有人帮忙找寻龙烨的消息,或者找到他的传人也说不定啊。我和师傅也会央求方丈,让全天下的佛家弟子帮忙一起找的。说不定还有其他办法呢,比如吴爷爷啊,他不也答应过你,只要他找到他丢失的东西,就有把握破开结界吗?”舍予很有耐心地劝慰道。
班若听到舍予的话,心情稍稍舒畅了些。在后厅见掌门时,掌门也是这般说过。她听班离讲过往事,在她的心里,也一直将掌门看得比亲爷爷还重,更值得信任。
“慧儿,吴老前辈呢?”鸿光大师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好像说去研究玄清山的传送阵去了。”班若也支起身子,四顾一圈。她一路上都在幻想着到玄清山后,掌门能帮吴处去回忆起什么,因为吴处去是玄清门的人找来的。可惜,掌门也对他知之甚少。她一下子觉得希望落了空,而要重新将希望寄托在一个还不知道存在不存在的叫龙烨的人身上。那是何等的虚无飘渺。
从小,从班离的口中,掌门给班若留下的印象是,无所不能的。她一直觉得只要见到掌门,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但是现在,她开始后悔,不该万里迢迢来玄清山,丢下父母那么远。要回去又变得遥不可及了。
“舍予,我好想回莱筠岛。”班若明知道这已不可能,只是倾诉下心结而已。
“既来之,则安之。我答应你,过四年,我会再来带你回去,不管有没有找到惑业师叔祖。”舍予摸了摸班若的头顶,柔声道。
原本无精打彩地趴在桌子上的班若一下抬起了头,眼中闪着光亮:“真的?!”但转而又撅起嘴道:“为什么要四年后?好久哦……”
鸿光大师在一旁笑道:“此番舍予是出世修行,他还是得以寺内佛业为重。佛家闭关一般三年为期,加上路上来回,差不多要一年。不就是要四年了吗?”
舍予接口道:“四年后,我应该可以请出方丈的降魔杖了。在这四年里,你一定要乖乖呆在玄清山,千万不要出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总之你听我的话就是。”
舍予自然是怕她会遇到情魔,呆在玄清山,有掌门等人守护自然无虞。
班若哦了一声,又趴回了桌子,她心里在盘算着四年后,她的内丹应该也已成形了吧。到时,再去找水麒麟,向它请教驭使内丹的法门……
她还在浮想连翩中,鸿光大师掏出个硕大的储物袋,放在班若的脚边:“这里面,是吴老前辈的灵石,待他回来,转交给他。我和舍予要抓紧时间回山了。”
“啊!这么快就要走了?”班若惶然无措地站起了身,一路上习惯了与他们相伴,突然面临分别,好像有些不真实。
“是。”舍予不再多说什么,深深看了班若一眼,毅然转身跨出了院门。
等鸿光大师的身影也紧随其后,消失在院墙之外,班若一屁股重重地坐回石椅上,双眼呆呆地望着天空。天空上白云朵朵,阳光耀眼,透过头顶上的树叶,闪出一圈圈的斑环。
四周一片寂静,风吹落了一片树叶,翩然落在班若的掌中。班若环视四周陌生的一切,心中突然似被剜去了一块,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