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杨景辰的讲述,随着针砭时弊的深入,随着改革的态度越来越明显,贾亦韬眸子里的光芒愈发地炽盛起来,闪烁不已,变得极为火热,仿佛忘记了眼前这个官员的背景,忽略了杨景辰有着魏党的嫌疑。
作为崇祯元年的风云人物,为数不多的太子太保兼文渊阁大学士,位极人臣,贾亦韬又怎能不知道杨景辰这个人?
每个时代都不缺少明白人,洞悉时弊者,缺的是敢于秉言直谏之人。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条件,不仅是考验敢于秉言直谏之人的胆量,不畏生死,最关键的还是皇帝必须有一个明君必备的素养。否则,即便再多的明白人,即便再多的敢于直谏之人,也架不住皇帝砍得。
很显然,杨景辰赌赢了,看到频频点头的皇帝,脸上的满意之色愈发的浓郁,一副十分认同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没白费,那些付出值了,接下来的话语愈发的自信。
“皇上,微臣以为,京城的官场就像一个人的大脑,是咱们大明的神经中枢,若是党争不断,官员争斗不休,轻则,朝纲混乱不已,使得朝廷的办事效率底下;重则,将会瘫痪整个大明官场。”
“西北的灾情虽然紧迫,亟待解决;西南与东北虽有战事之危,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争。但是,相比而言,解除朝廷的党争显得更加急迫,更加的迫在眉睫。”
“只要吏治恢复清明,各个衙门的办事能力变得高效而快速起来,朝廷面临的那些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最起码也能缓解天下许多的矛盾。”
整个过程中,杨景辰虽然滔滔不绝的讲述自己的观点,却在一直留意着贾亦韬的神情变化,语速略微放缓之时,只听到这位年轻的皇帝问道:“杨景辰,你觉得朕该如何整肃朝纲?整治吏治弊端?”
很显然,杨景辰早就有了准备,想到了皇帝会问出这方面的问题。
“皇上,以微臣之见,整肃朝政的实质就是消弭党争。然而,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党争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渗透到一些官员骨子里、血液中,一时难以消弭。”
“要想尽快的消除党争,恢复吏治清明,就必须提拔能臣干吏,优先录用那些苦寒出身的官员。这些人出身于下层,更能体会黎民之苦,百姓之坚,做事之时,更是为百姓考虑。”
“而且,也是最为关键的是,这些寒门官员与那些乡绅鲜有关联,一旦朝廷推行改革,他们就会贯彻执行下去,不用顾忌人情世故。”
听到后面的这些话,贾亦韬略微有一些失望,杨景辰的观点虽然新颖,见解独到,深知时政利弊,对目前的朝廷有很大的助益,却缺少一种战略性的眼光,意见也不具备建设性,仅仅是在缓解而已。
总之,仅仅是在吏治改革上,杨景辰更加偏重于官员个人的自律,个人的官风和操守上面,而不是建立监督机构,从上到下和从下到上的对官员监督。
不过,贾亦韬能够理解,并且想得通,时代的局限性无法避免,古人不就是如此吗?
道德与操守要比法律来得更重要!
贾亦韬没有进行言辞犀利的反驳,说什么苦寒出身的官员不一定就不代表不会贪污,难保他们不会在金钱的诱惑之下,与乡绅同流合污,蒙骗朝廷。
作为一个现代人,贾亦韬还是更加倾向于监管机制,再辅以严刑峻法,让那些官员意识到,贪污有风险,做官需谨慎,得到的远远不能与他们付出的代价所能比拟。
“好了,杨大人,今天就说到这里吧,关于你说得那些,将其详细的写到折子里,拟成一个条理清晰的行文,再呈给朕,以便朕仔细斟酌。”
“是,皇上,微臣告退!”
杨景辰离去了,不久之后,懿安皇后张嫣走了进来,边走边问道:“皇上,您真的要放过杨景辰、黄立极和张瑞图这些人吗?尤其是李夔龙、倪文焕、吴淳夫、田吉等人,绝对都是魏忠贤的爪牙,那绝对是朝廷的祸害,天下的毒瘤,不除不足以平民愤。”
贾亦韬有一些以外,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找自己,但还是认真地回道:“皇嫂,你也知道,皇兄在世之时,魏忠贤的势力极大,权倾朝野,许多的官员不得不趋炎附势,向魏忠贤依附,方能保全己身,此乃形势所逼,无关一个人的道德和官品。”
“像杨景辰、黄立极和张瑞图这些人,虽然接受过魏忠贤的招揽,却无罪大恶极的行径,最多也就是无作为,没必要对他们赶尽杀绝,将其逼到绝路上。”
“那...皇上,李夔龙这些人呢?绝对是罪大恶极,陷害了不少的忠臣良将,为何也对他们施以轻判呢?”张嫣忍不住地再次问道。
“皇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皇弟这也是被逼无奈。”
贾亦韬脱口而出,回答了这么一句,话语充满无奈之意,脸上尽是复杂之色,进而又说道:“京城的这些魏党好处理,但是天下的魏党何其多?遍布诸多州府县,岂是一下子就能收拾完的?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都处理了。”
“如今之时,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将京城内的魏党杀一批,流放一批,罢免一批,不至于让京城以外的那些魏党狗急跳墙。毕竟,如果使用强势手段,将所有的魏党清理干净,杀了也就杀了,但却会动摇朝廷的根基。”
“也是,魏忠贤将近七年的经营,党羽遍布朝野,天下的魏党何其多?许多州府的要职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