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二日,亥时三刻。
夜深人静,月澜星稀。
偶尔有三两值更的太监提着灯笼路过。
甘露殿。
灯火通明,这是李世民平日读书的地方。
此时李世民背负双手,正面对着一排卷籍。
“所查之事如何?”李世民突然开口问道。
如果此时有人在殿中,会惊讶地发现,殿中并无别人,李世民象是在对着空气说话。
可古怪的是,竟真有一个声音响起。
“回圣人,据查,李靖与李沐私下并无瓜葛,只是……。”
“只是什么?”
“臣查至半年前,李靖出征吐谷浑时,曾派心腹至姑臧城调查李沐身世。”
李世民低头沉吟了一会,“朕也以为,李沐身世确实有些离奇,李靖调查李沐情理之中,并无异常之处。”
“臣之前也是这么认为,但之后臣却发现有异常之处?”
“讲。”
“臣发现,李靖所派之人调查之后,竟销毁了所有痕迹。”
“咝……。”李世民吸了一口气,如果李靖只是怀疑李沐身世,这调查理所应当,何必涂抹痕迹?在李世民心中,李靖是个光明磊落之人,是何事会让李靖如此行事?
“可有查清原因?”
“臣查了,只是痕迹已经消去,无法得到有用的线索。”
李世民眉头一皱,“为何不查李靖所派之人?”
“回圣上,李靖所派之人已经在与吐谷浑之战中阵亡。”
“……。”李世民眉头蹩得更深,李靖为何将李沐身世看得如此之重?李沐的身世究竟有何古怪?
“禀陛下,知道李沐身世之人,除了李沐母亲杨氏、弟弟李沂之外,还有二人。”
“此二人是谁?”
“一人叫常玉,姑臧城中一酒肆掌柜,与李沐交往颇深。古怪的是,他开设酒肆的时间正好与李沐出生的时间相吻合。”
“另一人叫梁仲业,是李沐的蒙师。”
李世民沉声道:“调查这二人。”
“回圣上,臣调查后得知,此二人数月前从凉州随李沂来了长安,古怪的是,进入李家庄之后就失去了踪迹。”
“李沂去凉州做甚?”
“贩马。”
“贩马?”
“是,二千匹战马?”
李世民低声喝道:“好大的胆子,敢私贩战马?沿途关卡都是干什么吃的?”
“李沂手持圣上赐于李沐的金牌,才一路畅通无阻。”
“混帐。”李世民大声骂道,“朕的金牌竟让他私相授受?李沂可还用朕的金牌行不规之事?”
“这倒没有,据查,李沂只在沿路关卡通行时,使用过御赐金牌。”
“这战马就是护卫营之前所用的那批?”
“是。”
李世民这才吐了口气,“继续追查,不管怎样,朕都要知道李靖所为,为得是什么?”
“臣遵旨。只是臣有一个请求,请圣上允准臣,前去调查李家庄。”
李世民闻言沉吟许久,“调查李家庄……,朕不准。”
“可臣……。”
“去查常玉、梁仲业二人。”
“臣遵旨。”这声音自此消失,如同从来未曾有过。
李世民在殿中一圈圈慢慢地走着,突然走到殿门处,打开殿门对侍立在外的袁仁国道:“传朕口谕,召侍御史马周明日一早前来见朕。”
“奴婢遵旨。”
……。
次日一早,才卯时刚过。
侍御史、朝散大夫马周,睁着腥松的睡眼来到甘露殿。
才正月初三,还是休假期间,昨夜的狂饮,让眼睛中的血丝还未退去。
马周很奇怪究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能让皇帝如此急迫地召见自己一个从六品的侍御史。
“臣拜见圣上。”马周躬身道。
李世民冲袁仁国摆了摆手,屏蔽了所有内侍,连袁仁国也被遣至殿外守候。
望着躬身施礼的马周,心中闪过一丝犹豫,朕这一步究竟是对是错?
可如果不走这一步,自己确实心中不安。
能为自己解决不安的,恐怕也只有眼前的马周了。
在李世民心中,马周是个能臣、干臣,也是个直臣。
李世民的双目一凝,开口道:“马爱卿平身,殿中没有别人,自己找个位置坐下说话。”
马周应道:“谢陛下。”
说完也不客气,找了个锦垫,在李世民案前坐了下来。
李世民见状,嘴角一勾,这朝中敢在自己面前如此随意的,恐怕也只有马周一人了。
“马爱卿,可知朕为何今日召你前来?”
“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李世民将案上一道奏折递给马周道,“爱卿且先看看一道折子。”
马周接过折子,打开看了起来。
这一看,让马周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入神。
看到最后马周右手一拍膝盖赞道:“妙……此策气势恢宏,初看是阴谋,实为阳谋,可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敢问陛下,此奏折出自何人之手?”
李世民道:“此疏是李沐所上。”
“李沐?”马周眉头微蹩,“可是武功县伯李沐?”
李世民点点头。
“天纵奇才。”马周毫不犹豫地赞道。
李世民道:“马爱卿以为此策可行?”
马周道:“可行。”
“若让爱卿执行,爱卿有几成胜算?”
“这……。”马周沉吟了一番,“此策涉及各部,臣位卑言轻,恐无力胜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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