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李家庄的军营里。
灯火通明。
十余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边,桌上已经是残羹冷炙,一片狼籍。
虽说李家庄的伙食自李沐亲自指点之后,档次上了不只是一两级,可还不至于清扫成这样。
关键还在于吃的这伙人。
只要是在军营呆过一月以上的人都明白,军营着实不是一个讲究吃相的地方。
军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拨拉到碗里的并不一定是你的,只有吃到肚子里的才能算是你的。
认识到这一点,才能理解眼前这一幕。
这眼前哪一个不是名门之后、世家子侄?
不对,还真有不是的,这不,薛礼薛校尉只能认定是破落户。虽然说河东薛氏也是个望族,可薛礼论起来可就远了,也就是说薛礼认识人家,可人家却不认识薛礼啊。
可如今,薛礼志得意满地摸着撑得滚圆的肚皮,惬意地轻哼着。
完全不顾及身边人摔来的白眼。
这个时候,要讲究斯文恐怕反而会被人嘲笑。
就连神机卫公认的年度风姿第一的李师李校尉,此时也是眯着眼,用手拍打着桌子。
完全不需要怀疑,下一步李师会将他不知道多少天没洗的脚,拎上桌子来。
神机卫已经很少有人敢指责李师了,因为曾经指责过李师的,基本都让李师干爬下了。
要说李师这小白脸看似清秀,可不知道李靖是怎么训练他的,进神机卫头一天,就一口气干翻了十三人,自此以后,敢当面向李师挑战的绝迹了。
就连薛礼薛校尉,也只敢与李师比箭术。
不过,李师从来没有与薛礼比过箭术,李沐曾问过李师,这厮回答说,他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李沐就此断定,李师的箭术肯定不如薛礼。
当然,也有人敢打拔虎须的,正在打嗝的这位——尉迟环尉迟副尉,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虽然三次被李师不少血地完美击倒,可耐不住尉迟环皮躁肉厚啊,用尉迟兄的话讲,“某虽是屡战屡败,可咱屡败屡战啊。胜负靠得是本事,可输赢凭得是勇气,而勇气咱富得冒油。”
自此之后,李师基本上都是躲着尉迟环走。
不知道是鄙视呢,还是鄙视呢,还是鄙视。
可这完全不影响尉迟环最后的总结——李师怕了他了。
都说脸皮厚才能天下无敌。
那边耷拉着眼皮,象是要睡着的人——长孙涣长孙长史才是神机卫公认脸皮最厚之人。
这厮从进军营开始,吃得比人多,干得却比人少。
全神机卫训练每回第一名——倒数。
可能是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在军营里呆了,哭着闹着说要跟着李沐学算数。
李沐原本是想扔他个副尉干干,也好对长孙无忌有个交待。
可见长孙涣志不在此,加上李沐心里也着实担心长孙涣带坏神机卫将士,就准了。
还真别说,训练这厮真不咋滴,可数学却有天赋。
这些短短的时间里,李沐被他挤尽了胸中为数不多的藏货。
怪不得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呢,这厮确实是个数学天才。
都说傻人傻福,至少现在的神机卫将士都深信不已。
长孙涣主动请求,要做神机卫长史,掌判诸曹、禀禄,卒伍、军团之名数,器械、车马等庶务,李沐允准。
这长史听起来不咋滴,可品阶却在校尉之上,刚好比校尉高了一阶,从六品。
乐得这厮逮人就自夸,“金子总是会发光的。”
这桌上唯一没有饮酒,始终保持着军人仪态的,也就只有李沂一人了。
倒不是他不想喝酒,而是不敢喝。
因为杨夫人勒令李沂不准喝酒。
杨夫人,就是李沐兄弟的娘亲,这夫人虽然不是朝廷封授的,可在李家庄谁都不敢怀疑杨夫人的权威性。
杨夫人说不让喝,就不让喝,连李沐也毫无办法。
李沂只能眼馋地看着众人一碗碗地喝着。
不管李沂的眼神是多么的幽怨,所有人都会选择无视。
没有人去理会这个顶头上司——神机卫的郎将,谁让他是小弟呢?
用尉迟环的话说,“小弟是用来踩的。”
……。
李沐举起了右手,叉开食指与中指,自然用聪明人递上一根削得异常精致的牙签。
李沐现在的牙齿非常好,吃东西时,很少会塞牙缝,绝不是后世那副槽牙所能比拟的。
可李沐依旧不介意使用这根牙签,用他的话来说,老子剔得不是牙,是风度。
“诸位兄长吃得都还好吧?”
“还行。”
“凑合。”
“马马虎虎。”
“就是量少了些。”
……。
“咻。”李沐将牙签弹进面前的酒碗里,扶着桌子边,站起身来。
李沐站起来的速度看起来很慢。
说他慢,是因为所有人都比他快,就连“废柴”长孙涣,也撞翻了面前还有残酒的酒碗,抢在李沐站稳之前,矗立在那了。
当李沐挺直了脊梁骨,左右环视的时候,所有人都军容整齐地挺立着。
再看不见刚才的慵懒,仿佛自始至终就没有坐下过。
所有人的眼睛看着李沐,没有人是傻子,更没有人会认为李沐是傻子。
以为李沐是傻子的,那么他自己就肯定是个傻子,就象候勇那样,到现在,只要在训练时看见那个黑铁箱,就会不自觉地两腿打摆。
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