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勣的眼睛里有热浪涌动。
他哽咽但坚定地道:“摄政王殿下定会到来,就算辽东城陷落,他也能重新收复,对此某深信不疑。我等要做的是,为殿下尽量争取时间,哪怕是一柱香的时间。”
众将领齐声道:“敢不效死命。”
李勣大手一挥,“随我上城墙。”
“喏。”
此时,突然有士兵策马来报,“禀大总管,敌军退兵了。”
“退兵?”李勣震惊了,这个消息远比敌军进攻更让李勣措手不及。
“当真?”
“确实退兵了,陈校尉令小的前来报信,他已经派出斥候前去侦查过了,城外除了被废弃的营帐、杂物,已经看不得一个敌人。”
再次得到证实。
李勣愣了,为什么?
他突然回身向行辕返回,连走边大喝道:“汝等随我回去,取地图。”
进了行辕,李勣用手指在地图上仔细地寻觅着,口中念念有词。
要让敌人明知道攻下辽东城已经近在眼前,却不顾一切地撤退,只有两种情况。
一是他们国内有剧变,不得不撤。再就是后路被袭,需要反身平定后方。诈退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因为凭实力就能攻城,何必诈退,如果唐军不理会,岂不画蛇添足?平白给了城中守军喘息的机会?
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李勣更倾向于前一种。
因为李沐来信很明确地说,他只率了二万神机卫前来增援。
要深入敌人腹地,抄联军后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那么,只有高句丽国内发生了剧变,高句丽国力虽然在半岛是三国之首,可与大唐相比,国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如此大战,庞大的人力、物力消耗延续了五个多月,耗费之巨,已经不是高句丽能承受的。
由此激起民间叛乱或者京城政变,概率很大。
但如果是这种情况,李勣没有任何反应的可能,因为,城中可战之兵不多,出城追击等于是孤军深入,需要防备敌人反身一击,围歼出城追击的唐军。
所以,唯一应对之道只能是静观其变。
可李勣不甘心,他不甘心让敌人如此全身而退。
就算明知道敌人后路被袭的可能性不大,甚至没有,他依旧不甘心。
因为朝廷的援军来自西面,不可能绕过辽东城去袭扰敌军。
李沐的援兵来自海上,更不可能在敌后发动突袭。
新罗人在最东面,中间隔着整片高句丽国土,距离不下千里。
但李勣执意强迫自己,往敌人后路被袭这一方面去思考。
因为只有这样,李勣才能鼓起勇气,对撤退的敌人发起追击作战。
李勣列出了三个理由,一是李沐用兵向来不符常规;二是神机卫出于某种原因,改变了登陆方向;三是李沐令苏定方舍弃了鸭绿江一线,全力回援辽东城了。
还有让李勣下定决心的原因是,联军撤退得没有预兆,匆忙得连营帐等物都来不及收拾,说明他们遭遇了非常紧急的情况,使得他们不管不顾的撤退。
李勣终于选定了三个理由中的一个,那就是李沐的援兵可能因为某种原因,并没有按原定计划登陆石城,而是在半途登陆,千里奔袭,突袭了联军后方。
只有这条理由,最具有说服性。
向众将领分析了这一切。
李勣突然抬头,大声问道:“诸位将军,可敢随勣出城追击溃敌?”
溃敌?开玩笑了。
那二十多万联军如果可以被叫做溃敌,那辽东城中等待最后一战的唐军叫什么?
不过众将领的心情,此时还没从殉国的悲壮中缓过来,他们齐声应道:“大帅所令,我等无有不从。”
……。
联军确实不得不退。
因为他们的后路被李沐截断了。
后路被断,最直接的后果就是粮草补给跟不上,虽然军中还有两三天的余粮,可联军在辽东以东作战,那本就是高句丽的疆土。
总不能也就地而食,劫掠本国百姓吧?
当然,这种情况在迫不得已之下,也会发生。
但区区一州之地,要供养数十万联军,恐怕把百姓生吃了都不够。
李沐采纳了高延寿的建议。
那天晚上,在木底城西门约三十里处,道路两侧的丘陵上,对前来增援的二万靺鞨骑兵,打了一个漂亮的伏击战。
不过因为是晚上,追击不易,加上神机卫人数不够。
只是击溃了靺鞨骑兵,许多溃兵逃回了新城。
不过此战战果也不少。
杀死杀伤,加上俘虏,总共有万人,俘获战马六千余匹,军械、辎重无数。
李沐并未停息,下令全军向新城进军,只是留下千人驻守木底城,看押俘虏和战利品,等待刘仁愿部前来接防。
伏击战,加上一晚上的行军,让神机卫将士有些疲惫。
所以,次日傍晚到达距离新城五、六十里外,李沐下令停止前进,扎营歇息一晚,准备次日一早,再进攻新城。
可就是这一个晚上,有了变数。
新城中的守军,从逃回的靺鞨骑兵口中得知遭遇唐军埋伏的情况。
同时也得知唐军大致的人数情况。
觉得唐军并不强大,伏击战无非是取巧了,自己还有能力夺回木底州。
于是聚拢了逃回的数千靺鞨骑兵,再配以二万步兵,再次出城向木底州进发。
就这样,神机卫是事先没有预料联军还敢夜袭。
而联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