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愣,不由睁开了眼睛。
就在这一刻,只见一条细如发丝的黑色根藤,像是支长长的毒针似的,嗖的从那树精的肚脐中射将出来!
树精当然不该有肚脐,但他现在仍旧用的是钟阿樱那具残缺不全的破旧躯壳,因此也便算是有了肚脐。而且,钟阿樱那具干瘪身体,虽然大半已成枯骨,但是巧之又巧的是,偏就在钟阿樱腰腹之处,皮肉仍尽数留着,那肚脐之形完备,再加上那条蓦然抽出的细细根藤,乍一瞧,竟仿佛是蜘蛛精正在诱惑猪八戒似的。
少年很想对这副奇观开个玩笑,可他现在仍旧说不出话来,甚至,因为树精抽回了那根用来沟通的根脉,他现在连意识沟通都不能。
就只能自己想想罢了。
少年依旧是疲惫不堪,但仿佛回光返照一般,他眼睛大大睁着,眼瞧着那条黑色的细细根藤像是一道流光,像是什么暗器毒针被骤然弹出后隐隐残留的几不可辨的暗淡踪迹,倏然刺入了他的胸口。
在少年的胸口位置,原本有一道淡淡的青色痕迹,不知是胎记还是刺青,只让人觉得像是随意勾抹了一笔的淡淡墨迹,仿若一条夭矫的小小青龙。
少年的衣服在这一路的坎坷颠簸之下,早已被撕成的不像样子,胸口的皮肤大片露在外头。那上面,遍布伤痕血迹,淡淡的刺青或胎记痕迹混杂其中,按理说不该太显眼才是,可不知为什么,那道正渐渐变淡渐渐消失的痕迹,却在那些横七竖八的伤痕之中,分外醒目。
那淡淡的青龙墨迹,自打进入地下,尤其是穿过原水进入这古怪异界后,就一直在不停地变浅变淡。
那胎记刺青般的痕迹,本已经淡到如果不是特意瞩目就几乎不会察觉的程度,就在那墨黑的细根毒针利箭一般刺入少年胸口的一刹那,那已经浅淡到不能再浅淡的青龙般的痕迹,彻底消失不见了。
就在同一个瞬间,少年的眼睛闭上了,仿佛筋疲力尽的他,终于在此时此刻获得了一个永恒的安宁。
然而,只限于此时此刻。
时间的低喃仿佛充斥塞满了全部异界时空的bō_bō潮音,不停地涌入,前浪消解,后浪掀起,无休无止,无有终时。
从来就没有什么永恒。
从来就没有什么永远的安宁。
少年黑压压的睫毛上下交织在一起,像是遭遇了梦魇一般,随着眼皮下眼珠不由自主的转动而颤抖着。
希望他是在梦中吧。只愿那是一个慰藉的梦,哪怕只会给他淡淡的温暖。
从他衣领被扯破的地方看去,目之所及的那些伤口血迹,竟然不翼而飞,光洁的皮肤宛若新生。
只有胸口那道蜿蜒的淡淡青色,又顽强地从皮肤下隐隐透出,像是在烟雨朦胧之中,即将要冲出遮掩,一飞冲天的青龙。
少年猛然睁开眼睛,双眼赤红,仿佛是在这寡淡静默的异界里,突然腾起的两团永远都不会熄灭的火焰,从地狱深处燃起的能毁灭一切的火焰。
正如树精所说,时刻到了。
那磅礴的力量,仿佛海水倒灌,仿佛青天倾倒,仿佛高山崩摧,天地山川之所以为天地山川的内含之力,全部被释放出来,汹涌澎湃的涌入少年的身体和气脉之中!
这令人恐惧的巨大力量,一重接一重,一浪更比一浪高,叠压着,冲击着,几乎要将人压垮撕碎。
这样的修罗境地,哪怕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少年仍旧无法适应,无法习以为常。试问,哪有重生会是轻易的呢?
更别说,这一次又加入了树精这个搅局者。
少年艰难呼吸着,一吸一呼这样简单的动作几乎都会牵扯到浑身看不到的伤口,简单的呼吸就仿佛是最锋利的刀,在刺探,在切割着他的气脉和内息。
而且,本该空空如也虚位以待的气脉,此时竟被阻塞的水泄不通,被无处不在的、乌泱泱的根脉!
少年血红的眼睛转向依旧盘膝而坐的树精:
“原来,你打的是这主意!”
此时的少年与树精,都不必再麻烦开口说话,也用不着意识沟通,便能够自如交流。因为,此刻的他们已经成为了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或者说,少年便是树精,树精也成了那少年。
因为根脉。
不得不佩服树精对于时机把握的精准。就在少年力量复归、生命终结又重生的刹那,树精准确无误的将他的主根伸入了少年的气脉和心脏,在少年生命与力量都是一元复生之时,将他的生命与少年的生命牢牢地缠结在了一起。
如果是在寻常日子,在普通的情况下,就算树精将自己的根脉堆满了少年的全身,也未必能对那少年造成什么影响,就算能暂时控制少年,却也完全不可能与少年的生命长在一起。
可是,偏偏是在少年力量与生命复归的关键时刻。这个复生的瞬间,一切皆是空,一切皆有可能,一切均可接纳。所以,在此刻伸入到少年气脉心脏中的,包含着树精生命信息的主根,自然而然的就被少年的身体以及少年的力量接纳,成为了少年生命的组成。
而且少年在这个重生的瞬间,宛若婴儿一般脆弱和不设防,他哪里能料到会有人专门钻这个空子?
树精偏偏就瞅准了这个关键时刻钻了进来,甚至还趁着少年最孱弱的时候,占据了这个新生生命的主导权!
也就是说,现在的少年和树精,完全就是有两种生命组成的一个新生命,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