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信物在我这儿了?”少年笑道。
树精顿了顿,一副要打人的模样,看他那神情,仿佛若不是还要护着建木种子不方便,他早跳起来跟那少年打上一架了。
树精深深吸口气再吐出来,似乎如此才能稳定自己的情绪:“您说话总是这样跳来跳去的,一会儿正一会儿反的,累不累?烦不烦人?”
“我既不累也不烦,如果你有烦累的感觉,那只能说明你理解力欠佳。”少年微笑着,不过倒也没再卖关子,直接给树精解释了道,“信物是在承庆身上的,那是他从祖上传下的传家宝,也是证明他们这一支血统的重要信物。如果这个信物能证明我所言非虚,你说承庆会不会信我?”
树精眯起眼睛,略回忆了一下,道:“我记得承庆有一只很俗气的金印,他一直贴身带着,即便正式拜入我的门下,也没舍得丢掉……想来,就是这个东西了?”
“正是那颗金印。”少年略一点头。
树精不解道:“那金印虽然是承庆家传之物,但是……我也上手看过,没见金印上面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哪里就有你说的口信了?”
“一开始,承庆也是如你一般怀疑,”少年笑道,“不过呢,他按着我的指点找到了金印的隐藏机关,所以很快就相信了我。”
“金印有机关?”树精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他记得承庆的那枚金印也就是两厘米见方的样子,那样小巧的印信,竟还藏有机关?“怎么,这机关难道连承庆他自己都不知道,还需要你来告诉他?”
“听起来好像不合情理,可实际上就是这样。”少年道,“那金印不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一个机巧装置,用来藏机密最好不过了。想当年,承庆的先祖虽然认为自己的后代一定会依照自己的意愿,安贫乐道,但是他也想到凡事都有例外,更何况,就算他的后代不想做什么,也难保不会有一些别有用心之徒会鼓动利用他这一支血脉的身份……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他除了让我有机缘的话帮忙传口信,而且也在这金印中留下了亲笔信……不错,当年他就是在我面前写下这封亲笔信的……原本这个金印中的秘密,他们族人是有传承的,可后来因为要起事,要反叛他们先祖的祖训,所以这个金印中所藏的密信便被刻意忽略了,再一代代更迭下来,竟使得他们的后代干脆连金印的机关都不再知晓。
“所以呢,你看,我不仅给承庆传了口信,而且还指给了他先祖的亲笔信所在之处,他当然不会再对我的话有怀疑了。”少年叹道,“而且,承庆又是一个极为认真且固执的人,当他以为仇恨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时,他会不吝牺牲自己的生命自由用尽一切方法去复仇,哪怕把他自己搞成人不人鬼不鬼树不树的扭曲生命也在所不惜。可是,这事儿如果反过来也是同样的。如果让他知道了,他一直所执着的一切,只不过是违拗了祖训的阴谋,他一心要替祖先报的仇,祖先压根儿就没当成过问题……你说他以他较真的个性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如果一个人发现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一直作为精神支撑的,到头来只是个骗局,他在内心神殿轰然倒塌的神殿废墟中,还能苟活吗?会怎样活?
树精沉默了片刻,道:“如果是我的话,会不顾一切的,将这个虚伪的世界打他个稀巴烂。”
“这的确像是你能做出的选择。”少年笑笑,道,“好在承庆还不似你这般宛若毁灭者……想来他跟着你的这些年,不是没有过思考,所以,在我帮他弄明白他这一生的坚持,却完全出自于一个错误的根源之后,承庆的心里除了坍塌般的绝望和无助,还留有一丝惭愧。正因为他这丝惭愧,才使得他在决定以死谢罪之前,愿意为我……不,应该说是为这世界做些事。”
树精听了冷冷一笑,道:“承庆只不过就给江月心他们放了放水,这能对我的定胜之局带来丝毫的改变吗?抱歉,并没有。承庆虽然擅自跳崖,但是,我还得跟你说声抱歉,他即使跳了崖,也还是在我给他指定的位置范围之内去死的……直到末了,承庆依然是忠于我的。”
“选择忠于你,那是承庆这一生唯一出于自己的意愿所做的决定,”少年叹道,“虽然这一决定的根基并不是那么的牢固,但这是唯一的……是他唯一能抓住而非虚幻如泡影的了。所以,对你尽忠到底,反而是他对他自己仅剩的安慰了。”
少年仰头看着头顶上空荡荡的断崖,揣想承庆当初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里时,在想些什么?他是在迷惑在苦恼甚至在后悔自己走到了这一步吗?也许正是由于他的这份痛苦而混乱的心绪,才使得他跳下了断崖……
可即使他决定终止这段癫狂荒谬的生命,却仍未能脱离树精对他的控制……也许,忠于树精这件事,对于承庆来说那是他赖以感知自己存在的唯一的证据;又也许,承庆只是习惯了服从。
“不管怎么说,承庆的异动并未能破局,”树精带着无法掩饰的得意,“我的计划仍是在顺利进行,这一点,你不承认不行。”
少年笑笑,收回目光,略略往下移动,落在挣扎在藤蔓之间的江月心和周游身上,道:“不管怎么说,周游和月心他们已经到了……在你我融合的关键时刻……他们的到来,一定会是个不可预料的变数,这一点,你不承认也不行。”
树精嗤的一笑,道:“就凭这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