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周游没有直接回答少年的问话,却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来。!
“你是指什么?”少年不以为意道:“这个世界充满了不公平,往深里讲,这世界不存在绝对的公平。”
周游捏捏自己的眉心,有些无奈道:“你又往不相干的地方扯……我说的是你我之间……”
“你我之间,当然是不公平的,”那少年似乎打定主意要做言谈里的泥鳅黄鳝,溜着边可劲儿绕,是不往正题儿带:“我已阅尽千年,一路行走,风尘不曾掩了少年意气;而你呢,我看你修为长进不会太大,不过普通人区区百十年的寿命,更不得我的是,你呀,现在操心的太多,简直像个老头子了。”
“我还从没见过夸自己夸的如此直接的人,”周游翻个白眼,道:“你阅尽千年如何?依然少年意气又如何?还不是不敢跨出自己心门一步的懦夫吗?”
少年一愣。
周游看见那少年的表情,心里这才受用了些,道:“得了,我说的不公平,并不是指这些虚头巴脑的事儿……我的意思是说,你我二人也算打过些交道了,不知道你怎样定义我和你的关系,但在我,是已经把你当成朋友了的。我的一切,包括名字,对于你来说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你现在看我,恐怕像照X光一样,里里外外看的是通通透透,一目了然。可是你呢,我对你却是一无所知。可怜如我,想走近你一些,只能从你的只言片语,从你不经意的动作身形里,自己一边猜一边胡乱拼凑……这样拼凑出的关于你的认识,如果产生了偏差,你可休要怪我。”
少年半晌没说话。
周游只觉的无趣。自己掏心掏肺,人家始终是有所隔阂。罢了罢了,这样吧。
想到这里,周游只觉口干舌燥,胸口发紧。他转过身去,拿起桌的热水壶,扭头往卫生间走去,想要接些水来烧。
没等他走到卫生间门口,听那少年略有些干涩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宛如一声叹息:“对不起,我……我只是不想……不想再……”
周游转回身,看见那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后,稍低着些头,眼睛完全埋在光线和额发遮蔽的阴影,单薄瘦削的肩膀微微颤动着,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偶尔抬起又飞快垂下的眼睛里,满满的竟然都是惶恐。
他满身的不在乎,不在意,不受羁,竟然只是坚硬的伪装。
当一个人情愿用厚重坚固到无法喘息的后壳来伪装包裹自己的时候,多半,这人的心是毫无保护的,柔软易受伤的一颗。唯一的一颗。只要被发现,被奉献,他便再也没有退路了。
退路,便是死路一条。
看见这样的少年,周游马后悔了。后悔自己的残忍,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狠心逼他?为什么一定要查他的底细?为什么非要追求那所谓的公平?
对于自己来说只是满足好心的东西,对于那少年来说,却是关乎性命生存的问题。自己强迫他回答自己,是不是在制造另一种更大的不公平?
周游随手把热水壶一丢,无所顾忌地伸出了自己的双臂,紧紧地将那少年微微有些凉意的身子拥进了自己的怀。
周游的手放在少年笔直的后背,想让自己的温暖能透过掌心传递到少年的身体里:“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我……”
少年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周游马打断了他,道:“别说了,我不问了,你也不要说了……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夜深了,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有谁又能听到某些人心底的澎湃呢?
一夜无话。
第二日午吃过午饭,苏也开了科里的车过来接周游和那少年往体育场去。周游本想坐在副驾驶,结果拉开门一看,看见领导付东流正端坐在座位。
“领导?”周游有些意外,道:“你也喜欢迪迪的歌?”
“喜欢谈不……”付东流有意无意往周游身后瞥了一眼,看见那少年默默拉开车门坐在了后坐,这才对周游道:“但我记得你说过,你从陈导那儿拿了不少的vIP票,我不妨也过过vIP的瘾?”
“票当然没问题,只是……”周游当然不会相信付东流只是为了过瘾去听演唱会,再说了,付东流刚刚跟自己说过,他们科的顶头司高部长特别叮嘱了,不准他们特别调查科去找人家《我不是咸鱼》的麻烦,话音可是还没落,自己科可好,从领导到科员,一个不拉的全都去了演唱会,这让高部长知道了该怎么想?
付东流却没让周游再说下去。他只是冲周游挥挥手,道:“别只是了,只要你的票够得了……行了,赶紧车,咱们早点进场。”
周游没办法,只好也坐进了车后座。他看了一眼早坐在一旁貌似闭目养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少年,心疑惑,难道领导还是对这少年心存芥蒂,故意不给自己交底?
苏也发动了汽车,也不着急,慢慢开着,眼睛却从后视镜里来回看着周游和那少年。她只是感觉坐在后面的这两人似乎刻意保持着距离,难道是顾忌付东流在场?还是说,昨天晚她走之后,这两个人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候,车子开过一道减震带,苏也没来得及减速,车身随之一震,后坐毫无准备的两人身子一歪,周游更是一头靠在了那少年的肩头。
只是轻轻一碰,两人却像是触了电一般,急忙往两旁分开,分别往旁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