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妈从厨房里端了一碗面疙瘩出来,她看了自家妯娌一眼,对柳志强道:“志强,锅里还有不少面疙瘩,叫上哥哥姐姐们,一人也能分上一碗!”
胡氏看到大嫂手中碗里是纯白面做的面疙瘩,里面用猪油炸了葱花,闻着香喷喷的。她知道这白面是余小草带过来的,便讪讪地道:“咱家刚吃过早饭,只给小草做一碗就是了,浪费那白面做啥!”
大舅母淡淡地笑道:“娘说了,怎么也不差孩子们那一口!总不能小草吃着,表哥表姐们在一边看着吧,小草还能吃下,走,进屋吃饭去!”
面疙瘩按孩子们的人头数做的,七个孩子一人一碗足够。柳飞莺和柳志伟自以为是大人了,把自己分的那碗端给爷爷奶奶。推让了半天,面疙瘩都快凉了还没有个结果。余小草从厨房取了两只碗,把七碗满满当当的面疙瘩,匀成九大半碗。柳家用的粗瓷大碗,大半碗也足够填满她的小肚皮了。
两老七小围坐在炕桌旁,其乐融融地吃着面疙瘩。韩氏做的面疙瘩,虽然没有放鸡蛋,但面穗搅得细细的,熬得稠稠的,很对余小草的胃口。碗里的面疙瘩吃完了,姚氏还要从自己剩下大半的碗中,给她倒些。一来余小草真的饱了,二来她真心没有吃人家口水的习惯,坚决地推辞了。
吃过简单而又温馨的午饭,外面的风雪停了。余小草趁着雪停的空挡,准备回去。柳家没什么拿出手的回礼,柳存金就把家中剩下的最后十来斤青麦,给外孙女带上。他记得闺女和外孙女都喜欢喝青麦熬的粥,这些青麦是特地给她们留的。
送完年礼后,很快就到了除夕这一天。这天依然飘着小雪,外面一片粉妆玉砌的世界。屋内热气腾腾,充满了年味。
除夕依然是余家和刘家一块儿过的。年夜饭非常丰盛,肉菜有:象征着年年有余的糖醋鱼,红烧狮子头、肉馅豆腐夹、红烧肉、猪肉炖粉条,还有一盆红红的水煮肉片;素菜也不少,有香菇青菜、银芽菠菜、蚝油生菜、麻婆豆腐、干锅土豆片、醋溜白菜;汤是排骨汤和三鲜汤两种,荤的素的都有,爱喝哪个喝哪个。主食是白白胖胖的馒头,散发着小麦的清香,即使不就任何菜也能吃下两个。
蝗灾之年,无论肉菜和蔬菜都比较匮乏,哪怕是府城里的有钱人家,像余家这么丰盛的年夜饭,都找不出几个来。唐古的珍馐楼,推出了价值数百两的年夜饭。大掌柜从余家,高价买了几箱子青菜,还有几百斤土豆。
别的不说,大冬天有新鲜的蔬菜,还有从西洋引进的新鲜物种——土豆,这个噱头就能让那些攀比成风的唐古镇名流趋之若鹜,二十几桌年夜饭以极快的速度被预定出去。好多没定到的,还打听什么时候还有类似的酒席,托关系一定要给他们留一桌的……
不过,大多数灾区的百姓,这个年过得可怜兮兮。能吃上白面的,都算是不错的了,很多人家都是粗粮饼子管饱。至于菜嘛,就别想了。蝗灾来临的时候,不是所有村子都像东山村提前把菜地里的菜收起来,制成干菜或者咸菜的。后来,有蝗虫也没法种菜,有银子都没处买去。至于肉嘛,一般人家谁吃得起啊!!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是一家人围在一起,苦哈哈地捧着粗面饼子,就着带点咸味的汤,草草地结束了一年一次的年夜饭。
东山村的许多人家,因为家里有干菜,放在一起炖了一盆,油多放些,年夜饭算是对付过去了。晚上辞旧迎新的饺子,那就没有了。没肉没菜吃啥饺子?能省就省了。
与余家老宅热闹温馨的气氛相比,余家大宅就显得冷清多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氏再能干,也不能凭空变出东西来。当初,张氏不信余海的话,认为他是编出来骗人的,菜地里的蔬菜一点都没抢收,全都便宜蝗虫了。好在张氏平时挖海肠的时候,也趁着退潮的时候挖了些蛤蜊,制成蛤蜊干,还捡了一些海带海菜,晒干了,现在全一锅烩了。还有前些日子余大山出了一次海,留了一条不大不小的海鱼,总算凑出两个下饭菜。
海边的渔民早就吃厌了海贝和海鱼,再加上张氏做菜不舍得放油,白水煮熟了加点盐,味道可想而知。
李氏皱着眉头咽了没啥味道的蛤蜊肉,眼珠子转了转,道:“娘,看来余海真是跟咱们这边断了关系!”
张氏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接话。李氏继续道:“听说,余海给大伯家送了十几斤的猪肉,肥膘有三指厚,还有一袋子白面,少说也有二十斤。大白菜、萝卜也送了不少。大伯家的年夜饭,肯定油水足足的!”
“娘!!我说去二叔家买几斤肥肉,你偏不让。现在又羡慕人家有肉吃……”黑子皱着眉头啃着粗粮饼,对他娘抱怨着。
自己已经成为码头的正式员工,一年下来也攒了不下十两银子。奶奶不舍得掏钱买肉,他掏钱买些就是了,一家人何必分那么清楚?可娘非不让,说是买了肉怕是也吃不到他们嘴里,都便宜小叔一家了。唉!要是能像二叔一样分家出去就好了,爹出海打渔,他去码头出工,娘在家操持家务,肯定不会像现在顿顿吃粗粮饼子,还不管饱的!
小豆豆委委屈屈地啃着饼子,把头撇向一边,不愿意去吃赵氏送到嘴边的鱼肉:“不吃,太腥了!”
回来几个月了,张氏不能总给小儿子一家开小灶。自从蝗灾来临,家里也没个进项,粮食全靠花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