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偃的毒很是难解。
因着她的毒用药已经解不开了,毒素深入五脏六腑,饶是宋延君也没有办法立刻就将她体内的毒化的一干二净。
宋延君便只能喂给温偃其他的毒用来延缓她体内的毒性。
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鸠羽的毒虽是解了七七八八,可用来治疗而给温偃喂下去的很多毒也在温偃的身体多多少少产生了些不太好的反应。
最开始便是会特别嗜睡,甚至陷入昏迷,而后便是偶尔会吐出些血来,如此反反复复,直到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宋延君才将温偃体内的毒彻底清除了干净。
而这一个月里,温偃整个人便都瘦下去了几圈。
她向来都是一个活的很清醒明白的人,她依旧活的快乐,只是变得沉默许多。
楚宁的情况远比温偃想象中要严重一些,自从那次昏迷过去以后,整整一个月过去。楚宁都未再醒来。
白老说,因为之前楚宁的不眠不休,加上伤口失血和感染已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再加上他受了不轻的内伤,几天里一直都在强挺着,因为温偃终于得救,那一直支撑着他身体的那一根弦便突然断了。
更重要的是,或许楚宁自身潜意识里的求生yù_wàng便已所剩无几。
他自己不想醒过来,便是号称神医和鬼医的白老和宋延君给他治病,也是没有办法的。
宋延君是信守诺言的。
楚宁的身体好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便将能够忘记前尘往事的药喂给了他。然而世上总是不会有那么便宜的事情,说是忘记往事,可那药实际上不过是会损坏脑子的罢了。
温偃知道这药吃下去以后会发生什么,然而就算楚宁变成那副模样,也总归是比现在要好些的。
一直以来他所经历的已经够多了,倘若楚轩找到了楚宁,他定然不会再放过他,温偃不想他再卷入那如墨水般粘稠的黑暗里,忘记往事对楚宁来说总是没有坏处的。
然而好巧不巧的是,在宋延君准备给他喂下那药的时候,楚宁却醒了过来。
楚宁醒来的时候,温偃并没有去见他。楚宁也没有去见温偃。
他只是给温偃留了一封信,而后便将那药喝了下去。
他与她初见,便是一眼误了终身,楚宁再次重新开始他的人生之时,温偃不想再出现在他的人生里。
所以从始至终,温偃都没有再去和楚宁见一面。
温偃只在楚宁离开之际离得远远的看了他一眼,当时楚宁的模样,温偃想,她约莫是此生都忘不了的。
温偃从未在楚宁的脸上看到过那般安稳和懵懂的神情。
就好像新出生的孩童一般,那目光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他神情疑惑懵懂的看着周遭的一切,里面流露出来的是真正的洁白。尽管他的脸上还带着狰狞的疤痕,尽管他已不复从前那般的风姿隽秀。可却抵挡不住他脸上直绕进心底的安稳与纯净。
万物空灵,风烟俱静。
温偃的目光复杂,她站在院中的槐树下面,离楚宁几丈远的地方看着他,安静的不带一丝喜悲。
身后有脚步声走来,温偃没有回头。
“你不去和他见一面吗?”宋延君的声音由远及近,末了在她的旁边站定。
温偃摇了摇头:“没有见的必要了。他现在已经可以重新开始他的生活,我不能再出现在他的世界里了。”
宋延君没有说话,他站在温偃的旁边,脸上带笑,目光却如深渊般,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宋延君便从袖中拿出了楚宁留给她的那封信。
温偃接过他递过来的信,那是一张干干净净的薄薄的宣纸,里面只写了短短的几行字。楚宁写得一手漂亮的小字,一笔蝇头小楷是她再欣赏不过的字迹。
她站在树下,就着斑驳的树影想象着他执笔时的悲伤模样。片刻后,她如被雷击一般,薄薄的宣纸飘然坠地,向后踉跄了一下,目光落寞的看着落在地上的那张纸。
上面短短几行字,一字一句都扎在她的心上。
他说:“我不拒绝喝下这药,只是不愿意再让你为我感到困扰。我知你心中对我除了感激与愧疚再无其他,但我永远爱你,无法不爱你,到我临死前都不会再改变。”
他说:“阿偃,我这失败不堪的一生,实在太累了。”
这就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这短短几行字楚宁艰难的写了很久,而温偃则艰难的看了许久,温偃没有将这封信扔掉,而是将它封在了抽屉的底层,再不开启。
就如彼此对对方曾经所怀有的所有感情,都已经不想触及。于是,再不开启。
或许此生她和他都不会再见面了。
可这样的结局对彼此来说都是再好不过。
白老在乌南国边界的一处民风淳朴的山村处寻到了一户愿意帮忙照顾楚宁的人家。
这里没有皇宫,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步步为营。他这跌宕起伏的一生便在这个安稳的小山村里拉下了帷幕。
而白老则顺势在天华山住了下来。
因着白老担忧宋延君的情况,再加上他对温偃实在喜欢的很,总是担心着宋延君趁他不在的时候会对温偃做些什么,便说什么都要留下。
温偃对白老也喜欢的很。
他虽是已年近五十,可却完全是个老顽童,性子却古怪又可爱的厉害,与宋延君的不食人间烟火完全不同,正对温偃的胃口,一番相处下来,温偃和白老的关系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