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没想到楚轩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出来,他语塞,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
却见楚轩缓缓的站了起来,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双眼猩红,血丝遍布,却不知道是喝酒喝的,还是因为他落了泪下来。
空旷的大殿之中尚还残留着奢靡之气,楚轩缓缓的走向了下首,歪歪斜斜,好像随时都会栽倒在地上,他的手里拿着一壶酒,不时仰着头喝上一口,有酒洒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衣襟。
楚玉的眼里满是心疼之意,却未阻止,任凭他走了下去,站在她眼前的这个,早就已经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个满是绝望而在不断挣扎着的痛苦的灵魂。
“权利,女人,钱财,能够俯视他人的资本,能将从前欺辱于我的人踩在脚底,我成了这楚皇以后,这所有的一切我都做到了,而我也以为,这就是我一直以来都想要得到的东西。”楚轩的声音哀戚,微微有些颤抖,他背对着楚玉,让她看不大清他的表情。
紧接着他又开口:“这么多年,一直陪在我身边的是她,喜怒哀乐都有她,渐渐的我似乎已经把她的陪伴当做了一种义务,一种需要,可我不能示弱,我不能先开口,在我自作多情的胜负里面,我一旦先开口,就是我输了,而我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输。”
楚轩停了下来,然后坐在了下面的一处台阶上,他忽而轻轻的笑了几声,仰头喝了一口酒,再次开口道:“可是我保住了我的可笑的自尊心,却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她,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我这么久以来最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我现在所拥有的,从头到尾,我不过是想要得到她的心罢了。”
楚玉听罢,心中五味杂陈,她站在原地,看着楚轩那寂寥而又悲伤的背影,眼角一酸。
楚轩依然在喝着酒,可那喝进去的酒却全部化做液体从眼睛里流了出来,暖黄色的光将这大殿里映的暖意融融,可两个人浑身上下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
一滴眼泪挂在他的眼角摇摇欲坠,便如同他这摇摇欲坠的一生一般可笑。
“所以你就在这里逃避现实?整日喝酒来麻痹自己吗?阿偃已经不在了,你这个样子又给谁看?”楚玉的语气已是接近了怒吼。
其实理解楚轩的全部苦衷。楚轩的骨子里向来是偏执的,失去了温偃,给楚轩带来的是无法想象的伤痛。
有些人痛哭之后也许真的可以放下包袱继续前行,但那绝对不是楚轩,不用说什么生命很长,世界很大,不一样,是真的不一样了。
不要说什么以后还有千千万万种可能,这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的好人,不是这样的,并不是这样的,有些人有些事,永远无法被替代。
对楚轩来说,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温偃了,再也找不到那个陪在他身边,与他欢喜与他忧的女子了。
人死的时候,总是什么也带不走,徒将一地的悲伤与绝望留给世人。
楚轩依旧不开口,楚玉又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揪着他的领子道:“楚轩,我知晓你悲伤,可你没有那个资格再继续颓废下去,你的身体不是你的,是楚国社稷的,是国家千万百姓的!宋奎已经将手伸了出来,你知不知道,他暗中已经对阿偃的弟弟出了手!你再这样下去,不光楚,连越也会乱做一团,倘若不是沈君临在那里维持大局,楚越两国早就打起来了!”
楚轩听罢,面色满是痛苦与挣扎。
“你可以悲伤,你也必须带着对阿偃的愧疚活一辈子,因为阿偃会死全是因为你!但你没有资格颓废,你还有你的国家,你的子民,你可以是个混蛋,但你不能成为一个昏君!你要为你现在所背负的东西负责!楚轩,你若还是一个男人,便振作起来,不要让我瞧不起你!”
楚玉字字珠玑,她拎着楚轩的衣领,一字一句皆是逾越冒犯的杀头之罪。可她却不管,她的目光是愤懑,是不甘,是痛恨,是心疼,是恨铁不成钢。
楚轩就那么看着她,目光安静,不带一丝的喜悲,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眼里的泪水已然收了回去,只剩些许的已经干涸的泪痕静静的嘲笑着他的软弱。
剩下的,便是如死灰一般的沉静,片刻后,他轻声开口:“我知道了。”
那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如同薄薄的烟雾一般绕进了云烟深处。
楚玉松开了手,微微的向后踉跄了一步。
“如你所言,我会振作起来的,我会当好一个明君,我也会带着对温偃的愧疚而懊悔一生,我也会站在这个让我拥有一切又让我失去一切的地方,孤独一辈子。”楚轩言罢便轻轻的笑了笑,那笑容却寂寥又苦涩。
外面依然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偌大的殿里寂静无声,只有外面密密麻麻落下来的雨点如同针芒一样细密的扎进了心里。
他的笑容显得那般苍白,白的无力,白的刺眼,白的触目惊心。
楚玉不是不心疼他的。
可眼前的这个人,不仅仅是她的弟弟,他更是一个男人,是楚国的国君,是这楚国的希望。
她不能让他再这样软弱下去。
楚玉再没有说话,心中想起了温偃的模样,眼角不禁又是一阵发酸。
有什么东西能够至死方休,可人一旦死了,就什么都化作了乌有。
……
宋娴从风月楼离开以后,便径直回去了毓秀宫里。而宋奎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因着她的身子不便,楚轩又是如此模样,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