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喜大酒店与湖滨路只有一街之隔,罗东岳昨晚把落脚的地方选在这里,本是为了办事方便,但现在却意外多了一个保全他脸面的作用。几乎是用跑的速度,罗东岳冲出人群后,一路低头猛走,十分钟后就火气冲冲地进了酒店。
沈望江紧赶慢赶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上了楼,罗东岳抢先进了自己的房间,嘭的一摔房门,差点把跟上来的沈望江,撞个鼻梁稀碎。
“罗处!”被关在门外的沈望江吓了一跳,他拍了下房门,然后又把手放了下去。退后一步,沈望江掏出烟来,点起一根。青烟入喉入肺,辛辣的触感在体内盘桓片刻,两道笔直的烟柱,从他鼻孔里长长地喷出来。
沈望江笑了笑,笑得幸灾乐祸。
他跟罗东岳一直就是面和心不和,今天罗东岳在大庭广众下丢了这么大的脸,于公来说,是事情办砸了,罗东岳是领导,就该负主要责任。
于私,罗东岳要是不丢份,他沈望江这把年纪,又靠什么再上一步?
“好事。”沈望江心里暗暗想道。
最好罗东岳就此一蹶不振,让他来单独调查这个案子才好。
反正也不难查。
至于林淼是黑是白,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只要给领导一个准确的答案就够了。
站在走廊上,抽完一整根烟,沈望江将烟头在垃圾箱上一拧,掏出了房间钥匙。
他和罗东岳,住对门。
……
罗东岳关上房门,靠在门后面半天喘了半天,剧烈到近乎犯病的心率才稍微降下来半分,而刚才还健步如飞的两条腿,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罗东岳努力地想站着,可身体却依然不听使唤地背靠着门,缓缓往下滑动,最后瘫坐在了地上。
“妈的!妈的!妈的!”他使劲地捶打着自己的腿,把愤怒宣泄在自己的ròu_tǐ上。
这种愤怒,不是单纯的恼羞成怒,也不是因自责无能而导致的痛苦,确切地说,这是应该动物受惊过度后的狼狈和恐慌。因为害怕而导致的愤怒。
只是罗东岳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他今年三十五岁,大学毕业至今,人生从未遭遇过哪怕任何一丁点的挫折。
他学业顺利,工作顺遂,几乎没靠任何背景,只要年龄一到,该往上的时候一定能往上,甚至有的时候做梦,他都会梦见自己五十多岁的时候,坐在京城的教育部大楼里说一不二。
可以说,在今天来东瓯市之前,无论去哪儿他都会受到应有的礼遇。每每从省里下来,哪个地方的老百姓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哪个地方的领导见到他,不是夸他年少有为?
可今天……
“操!”罗东岳爆了粗口。
但马上,就闭上了嘴。
这家酒店的隔音他信不过,不能让沈望江听见。
谁知道那个老东西,有没有在外面偷听。
罗东岳扶着墙站起来,解开领口一个扣子,愤怒过后,他开始复盘。
老子刚才为什么那么傻?跟那个小孩说英语有什么意义?不理他不就行了?姓王的不让我带那小孩走,打个电话把东瓯市的教育局局长叫过来不就行了?东瓯市的宫昌吉,以前见过好几次呢!还有他们分管教育的副市长罗万洲,今天不是就在现场吗?怎么就会那么傻,钻进了一个七岁小孩的设下的套?不……不对!七岁的小孩能懂个屁!肯定是有人事先教过他,还有他说的那些话,一定都是事先准备过的。
难道我们中间有内鬼!?
念头闪过,罗东岳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是有人眼红我,想借机整我一把?
“我草你麻辣隔壁!”罗东岳破口大骂。
而此时就在他房门外,罗万洲带着秘书,正要敲门。
听到房间里的骂声,秘书举着手,保持着敲门的动作,转头看了看罗万洲。
罗万洲冷着脸,默不作声地转过身去,走到对面沈望江住的房间门前,按响了门铃。
“罗处!”沈望江很快打开门,开口一喊,抬眼却发现按门铃的人并非罗东岳。
罗万洲看着略显惊讶的沈望江,淡淡说道:“沈处你好,我是东瓯市分管教育工作的罗万洲,我想跟你聊聊刚才的事情。”
沈望江目光游移,越过罗万洲的脸,看了眼对门。
罗万洲微笑道:“罗处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我觉得和你谈比较合适。”
沈望江不再犹豫,让开身位,邀请道:“请进。”
罗万洲带着秘书走进沈望江的房间,沈望江关上房门。
随意坐下来,罗万洲开门见山道:“沈处,我直话直说,你们是根据省里领导的指示下来搞调查的,按理说就是代表上级部门,所以不管你们要查什么,我们地方上都该无条件配合。不过刚才在湖滨路,情形有点复杂,王市长和石厅长都表了态,我也不方便再有别的意见。今天如果你们先来找我,或者找我们市教育局的同志,事情就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沈望江轻轻点头,轻叹道:“是啊,罗处还是太年轻,做事情容易上头。我们想查的事,今天一件都没查到,现在这么一弄,都有点没脸再继续查了……”
罗万洲道:“今天的事情,只是意外。国荣家那孩子,确实古灵精怪,你们踩一回地雷,也不稀奇。不过我向你保证,这样的事,接下来绝对再也不会发生。东瓯市的教育系统,一定充分配合你们。你们想查什么,所有材料,只要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