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历腊月二十,也就是“飞龙军”前方指挥部宣布对叛军处罚结果的第二天一早,正裹着一身破皮袍,倦缩在一堆稻草中睡觉的高恍,被一阵牢门打开的声音给吵醒。等他揉着惺忪的睡眼,看清走进牢房的几个人时,不禁呆住了。
进门的有四个人,当先一位是死囚牢的牢头老赵头儿。后面跟着三个人,其中两个人抬着一张软床,床上半躺半卧的正是自己的堂兄高贵。老赵头看了看坐在稻草堆上满脸惊愕的高恍,又看了看半躺在软床上,满脸疲惫、憔悴之色的高贵,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走出了牢房。临出门时,他回头说道:“负责看押令弟等几名叛乱重犯的那几个狱卒被小老儿支出去买酒了,估摸着用不了小半个时辰就会回来。高营长有什么话尽量快些说,免得被他们撞见,生出事端来。”
高贵闻言强撑起身体,勉力向老赵头一抱拳,用嘶哑而虚弱的声音说道:“赵头儿请放心,高贵省得,绝不会让赵头儿您担干系。此番赵头儿帮了高贵这么大的忙,高贵日后一定重重报答。”
老赵头儿听了摆摆手,说道:“小老儿帮高营长这个忙,一则当初在‘五虎寨’时您就是小老儿的上司,咱们有这份袍泽之情在。二则,高营长平日里对我家那两个小子也多有照顾。安排我家老大进了‘飞龙军’当兵,又把我家老二说进了保安队当差,让他们俩衣食无忧、前途远大,有恩于我们赵家。
以前小老儿一直想报答高营长,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既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正遂了小老儿心愿,又哪敢要求高营长您的报答。”
说罢,这老赵头儿便出了号房。随后,那两名抬着高贵进来的下人把软床轻轻放在地上后,也离开了号房,并把号房大门轻轻关上。过了片刻,牢房外便传来两人的回报,显示二人已经走远,听不到号房中人说话的声音了。
直到这时,坐在稻草堆上的高恍才回过神来,一个机灵从稻草堆上翻身而起,冲到高贵面前“卟嗵”一声跪倒在地,抓住自己堂哥的手,苦苦哀求道:“大哥,你可要救我呀。这次叛乱全是那向博通的主意,小弟被他挟迫,也是身不由己呀。还求大哥到五爷、七爷,或者是十一爷、十二爷面前为小弟多多美言几句,求几位开恩饶了小弟的性命。”
高恍在那里声嘶力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的哀求,高贵却表现的出奇平静。他既没有训斥自己堂弟不该参与叛乱,以至招来杀身之祸,也没有向堂弟诉苦,说明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正是为他求情的后果。
高恍跪在那里哭求了半晌,这才发现自己堂兄的表现有些奇怪。他止住哭喊,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堂兄。直到这时,高恍才意识到堂兄是被下人抬起牢房来的。而且从气色上看,堂兄似乎病得不轻。
高恍连忙向前挪动了一下,急切的问道:“大哥,您这是怎么了,可是生了什么病?”
高贵摆了摆手,说道:“为兄这不是生病,为兄这是为你求情惹恼了十一爷,被他老人家一脚给踢成了重伤。”
“什么?”高恍失声问道——高贵刚才的回答不但说明了他卧床不起的原因,而且还透露出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他已经为高恍去求过情了,结果却是被十一爷钱远山给踢成了这个样子。这样的结果也就等于是告诉高恍,自己堂哥的面子在这件事情上已经没有任何作用,自己之前的希望只怕要彻底落空了。一念及此,不由得高恍不惊恐。
高贵似乎明白自己堂弟想得是什么,他点了点头,说道:“你不必惊讶,为兄确实是被十一爷踢伤的。不过,为兄却还要感谢十一爷。如果没有他这一脚,只怕为兄现在要么是在旁边号房中与你做伴,要么是在苦役营当苦力。”
说到这,高贵略顿了顿,见高恍满脸的不解,继续说道:“你或许还不知道,向博通叛乱被平定之后,王五爷就已经下令,禁止任何人为参与叛乱者说情,违者与叛乱者同罪。为兄去向十一爷求情,原是抱着与你同罪的决心去的。结果,却因为十一爷一时怒极踢了为兄一脚,反而被为兄躲过被治罪的一劫。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为兄这次能够死里逃生,想来是老天爷觉得兄弟你被判斩首太过冤屈,希望为兄有朝一日能为你报仇雪恨。为兄虽然救不了兄弟你,但咱们兄弟的情份却不会忘。你放心,你的家小为兄会好好照顾。至于你的仇人,为兄也不会放过他。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兄在这里对天发誓,总有一天为兄会为兄弟你枉丢性命讨回公道,为为兄挨的这一脚讨回公道。”
高贵最后的两句话说的声嘶力竭,却又斩铁截铁。不过,由于用力过猛。在说完这几句“豪言壮语”后,便因为牵动了胸口的伤处而不住的咳嗽起来,脸色更因为疼痛而变得煞白,额头上也见了汗。
高恍见状,赶忙为堂兄轻抚后背,待对方咳嗽渐止后,又扶起躺在了软床之上。事到如今,高恍已经明白事情再无转机。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堂兄的誓言能有多少兑现的可能,但对方的这番表态还是让他心里多少得到了些安慰。
这时,牢房外传来老赵头儿略显苍老的咳嗽声。紧接着,刚才出去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