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着,抬出去。”
说这话的时候猴子轻描淡写。
听这话的时候玉鼎的嘴角却猛地抽了抽。
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这要离开就得横着抬出去的当中,也包括了自己。那现在自己是不是已经上了贼船了?
不自觉地缩了缩脑袋,他小心翼翼地瞧着猴子。
六年前,他与猴子在自己的洞府里认识,也曾深谈过,自认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那时候的猴子如同一个刚长成的少年,走在人生的岔道口上,心性未定,目标模糊,虽然固执,但本性纯良。
现在呢?
六年了,玉鼎对猴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原来的记忆中,那只稚嫩的猴子。
也因此,他才会答应过来花果山看看,因为猴子的修为看起来已经不是一般妖王可比,若是能将整个势力牢牢地控制在手中,那么就算错,其实也错不到哪里去。
现在他看到了,猴子确实牢牢地控制着整个花果山势力,以无法想象的威信控制着。但他也看到了猴子的另一面。
火盆里的火熊熊燃烧,远远地,玉鼎听到各种嘶吼声、惨叫声在这巨大的地下空间回荡。就在他的不远处,一位“学生”因为无法按时完成课业被用皮鞭抽得皮开肉绽。
刺耳的铃声响起,所有的妖怪都停下了手边的工作离开工作岗位前往生活区,玉鼎能清楚地看到他们领取的食物糟糕得如同一盆馊水。
这些妖怪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着。
而生活区里休息充分的妖怪则迅速涌出替代了他们。
地下,没有昼夜之分,在这里,所有的工作都是两班倒轮换,将每一寸的空间都合理利用起来,不惜代价确保进度。
这只猴子早已不是六年前的那一只。
这六年的光阴里,玉鼎想象不出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的这只猴子已经选择了自己的路,走出了彷徨,可他不知道。这只猴子还是否保留了原本的纯良。
他正在以无以伦比的铁腕控制着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妖怪势力以极快的速度崛起,以各种超前得无法想象的思维打造一个属于妖的庞大帝国。
无论他们愿意与否,在这个帝国里,所有的妖怪都咬紧了牙。承受着无尽的痛苦,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成长,随时准备挑战天庭的权威,颠覆整个世界。
原本的固执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原本的善良是否还依旧。却有待考究。
起码现在玉鼎所看到的,为了获得实力,为了保障这里的安全,为了未来的胜利,猴子不惜代价,也不介意采取任何血腥手段。
这不由得让玉鼎身子为之一紧。
这里最危险的,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那些无法无天、大字不识一个的妖众,而是眼前这只猴王。
那些火器一旦掌握,他们肯定是能将它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发扬光大的。也不会出现失控的局面。关于这一点,玉鼎现在丝毫不担心。
但无序的混乱,只可能带来有限的伤亡,而有准备的残暴,却可以将整个世界推向深渊。
毫无疑问,玉鼎是讨厌天庭的,由始至终,他对天庭都没有好感。也毫无疑问,玉鼎热爱各种发明,对猴子的那些构想他沉溺其中。
可他真的准备好要当人类的千古罪人吗?
隐隐地。玉鼎有些退缩了。
“你这样,会不会太过了?”玉鼎干笑道。
猴子注视着玉鼎,依旧是那淡淡的笑容,缓缓说道:“如果玉鼎兄有机会看到天军对妖的屠戮。便会觉得这还不够了。本是不融于这个世界的种族,要拼出一条路,难免会付出一些代价,一些牺牲。与其出去让天军杀了拿去领功,不如为这里贡献一份力量。至于他们愿不愿意,这真的那么重要吗?你说。是不是?”
“他们是你的同类,就算他们不愿意,你也不应该……”
“他们是我的同类没错,但如果他们不信仰这份共同的事业,便属于异端了。”猴子伸手揽着玉鼎的肩膀,一步步地往回走:“允许天军拿他们领军功,允许妖王拿他们卖人头,就不允许我奴役一下他们?其实这该是属于‘人权’问题了,本质上我是支持平等自由化的,但和一个连走在阳光下的权力都还没有的种族谈这个问题,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而且,其实如果我能坐下来认真地和他们谈一谈,我相信他们当中大多数的妖怪都会开化的。只是我没那个时间,也没那个功夫。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总有些不太重要的东西得被先行放到一边。我们不可能顾到每一个点,只要顾好大局就行了,你说对不对?”
玉鼎干笑着,一时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现在,该谈谈咱的正事了。帮我研究火器如何?那东西当真是只有你才得心应手,就算我师傅须菩提来了,也该是一时半会束手无策。”
“如果我不答应,会不会也要横着抬出去?”
“那不会。不过,如果有人问你,你最好这样回答。”
“啊?”
“我不一定会成功,在真正成功的那一天来临之前,谁也说不准。弄不好回头天军就倾巢而出把我这里给剿了,到时候玉鼎兄你帮我做火器,便是十二金仙的身份恐怕也不好保全吧?所以,最好的理由该是——我逼你帮我做的。”
“你替我想得还挺周到的。”
“怎样?考虑得如何了?”
“还得,再考虑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