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是什么?
西行,是玄奘的证道之旅。那是佛门的内斗,是佛法之争。是玄奘、如来、孙悟空三人之间的对赌。这是三界人尽皆知的事情。虽说带着六百多年前那场灾难的余韵,但充其量,也就是一场局部战争而已。
然而,现在这场棋局上又多了两位棋手,一个是须菩提,另一个是老君。如此一来,性质就彻底变了。
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里,斜月三星洞所发生的一切便已经静悄悄地传遍了三界每一个角落。
四海龙王召集了自己分散各地的部从。
十殿阎罗将整个阎罗殿封得如同铁桶一般,对每一个进出地府的魂魄都严格把控。
身为名义上最高行政中枢的天庭,更是将南天门封得严严实实的。就连分散各地的佛门中下层修者也开始往灵山聚集。
然而,这些都是悄悄进行的。每一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每一个人却又都不愿意成为第一波被卷入漩涡中心的人,就连佛门也一样。
猴子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老君,是能够克制所有天道修者的“无为”。它能够如同一根枷锁一般,将所有的一切都牢牢捆住。
短短的时间里,那跨别了六百多年,曾经掌控三界长达万年的身影似乎又再一次笼罩了世间万物,将所有的一切压得透不过气来。
然而,正当那一双双的眼睛都在尽可能地睁大,细细查看着所有的一举一动之时,身处漩涡中心的猴子却还依旧是一头雾水。
返回的路上,老君说的那些个云里雾里的话在猴子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到最后,就剩下“代价”两个字了。
“代价……指的是什么呢?”
他喃喃自语着,脑海之中转过了无数的画面。
在长达八百年的光阴里,他似乎无时无刻都在付出着代价,为了想要得到的,自愿,或者被迫割舍着许多许多的东西。然而,最终也不过是孑然一身罢了。
可是,纵使如此,难道他就可以拒绝吗?
想着,猴子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摆在他面前的,从来就没有回头的路。
人生在世,最可怕的,不是“选择”,而是“没有选择”。是明知错,却还得咬着牙继续往下走。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两条腿都已经麻木了,依旧不敢停下来。只因一旦停下来,便会粉身碎骨。
在这种情况下,老君都没有说明白,大概是因为这代价着实沉重吧。沉重到即使在目前的处境之下,猴子也不一定会答应的地步……
想着,他那心已经不由得凉了半截。
他忽然有一种想法,此时此刻,抛下所有,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什么都不再管了。就好像当初被压在五行山下一样,装疯卖傻六百多年,明明可以随时离开,却又不敢离开,浑浑噩噩地过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
虽然可悲,但不正是因为他没有离开五行山,在这数百年的光阴里三界太平吗?
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当初只因为玄奘给予的一线希望,他决定赌上一切,拼死一搏。然而,到头来的结果却似乎变得比原本更坏了……这一次落败,他大概就会魂飞魄散,彻底消失了吧。然后,就不会有人再记得他了。
猴子一路胡思乱想着,短短千里的路程,却足足飞了一个时辰。抵达的时候早已经是满天星斗。
远远地,他看到玄奘点起了篝火端坐在一条干枯的小溪边上。其他人等则全部聚集在了相隔十丈开外的小溪的另一边,一个个窃窃私语,时不时地朝着玄奘所在的方向张望。
见猴子回来,他们一个个连忙小跑着迎了上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
“大圣爷。”吕六拐支支吾吾地说道:“玄奘法师让我们走……”
“哦?”猴子哼笑了一声,悠悠道:“我以为你想说他改变主意要让我们留下来呢。这应该才算事儿吧?他哪天没让咱们走了?”
“这次不一样。”一旁的牛魔王插了句嘴,却又只是张着嘴半天没下文,不断回头望向玄奘。
那身后,妖将们也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猴子。那眼神与雷音郡之前明显不同了。
大概……他们也已经对西行没有信心了吧。
朝着一声不吭的天蓬看了一眼,猴子随意地拍了拍手道:“行吧,我跟他谈谈。也是时候摊开来谈了。”
说着,他已经迈开脚步缓缓朝着玄奘走了过去。
远远地看到猴子到来,玄奘不由得愣了一下,却又只是眨巴了两下眼睛,双手合十,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
一步步走玄奘身前,猴子躬着身子缓缓地坐了下去。
“听说,你赶他们走?”
玄奘随手拿起了一根树枝,丢到了篝火堆里,道:“贫僧,只是让他们去过自己的日子罢了。”
“嘿。”猴子伸手揉了揉脸道:“他们是我的部下。”
“人无贵贱,妖亦如此。”深深吸了口气,玄奘轻叹道:“没有人该为别人的梦想去死。”
猴子抬头看着玄奘,努了努嘴道:“你想说什么?”
“雷音郡,大圣爷您有好几个部下死于非命了吧。贫僧觉得,留下他们,只会徒增伤亡罢了。”
闻言,猴子不由得一下笑了出来,冷笑。
“说这些有意思吗?从我离开花果山那天起,我自己的命都是挂在腰带上的,随时都可能没。这个世界,就没有不死人的事情,只要你想活。”
玄奘微微低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