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爷找到他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在怀山书院找了份工作,不过他到底对科举还没死心,怀山书院虽好,却起码要教导十几个学生,事情也繁琐,能自己用功的时间就少了,相比之下当然是教导轩哥更省心省力。所以纠结了一下,就同高老爷说好,待过了年结束了在怀山书院的工作就来这边。当然,考虑到高老爷有可能外派到地方上,到时要带他一家前行。
这事,杨氏本是当闲话说给周氏的,却被周氏留了心,又传到了李氏那边。也是事关爱子,李氏虽觉得不好意思,还是麻烦周氏往这边捎了话,为此还拖周氏送了一套极好的头面,那头面是鎏金镶红宝石的,虽然金子不是太重,宝石也不是太大颗,做工却极为细致,拿到市面上起码要值个三四百两。
杨氏当然没有收,事后却对安姐感叹:“其实他们拿这么多钱完全可以请个好先生了。”
安姐一开始也这么想,后来就知道这事还真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起码不是三四百两就可以的。像李先生这样的人当然是爱财的,可更想为官,而且他作为一个举人,其实本身就是能当官的,之所以没有草率就任,一是那不仅要银钱,更要关系门路。这方面,像郝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就不可能帮忙了。所以他早先才会宁可去到怀山书院找份工作,这地方也许更繁忙,更没有油水,门路却是不缺的。
杨氏还没有决定是不是帮郝家说话,这边二老爷一家就住了进来,顿时杨氏的心就冷了一半,郝家的事也不想管了——高二老爷家的两个哥儿是一定会跟着轩哥一起读书的,再多加一个人进来,就算高老爷同意了,人家先生还不见得愿意呢!而且高二老爷一家那是什么人啊,金氏姑且不说,高二老爷也不去说他。那几个孩子,雅姐还算不错。两个男孩,却真让人不好评价。早先刚到江宁看还只是没天份,总算老实,可后来再看,简直有些白眼狼。
那月娘再好,顶天也就是个姨娘,而这两人呢,竟能为了这么一个姨娘说自己母亲的不是!金氏就算对不起所有人,对他们兄弟却是十足十的了!
从这个方面来说,杨氏倒不想郝家的孩子过来了,没地也学了这种习性去!
不过她这边还没有去回绝周氏,那边金氏就找了过来,她还不是空手来的,提着成套的绸缎绣花铺盖,都是些并蒂莲、喜上眉梢之类的喜庆图案,说是帮安姐添的一些嫁妆。而她的来意呢,也很出乎杨氏母女的意料——她是来表决心的。她一边哭一边说,坐了一下午,总结出来的大意就是,他们这次不是来贪图便宜的,而是高二老爷再在老家呆下去,就要死了。在老家她是什么法子都想了,可都不管用,只期望来到京城,有高老爷管教,高老夫人念叨,高二老爷能重新振作起来。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过去猪油蒙了心,总是想占大伯这边的便宜,但现在我已经明白了,再不会那么做了!”最后,金氏做了这样的结案陈词,她走后,杨氏母女都有些发怔,过了好一会儿杨氏才道,“这金氏,到底是怎么了?”
安姐摇摇头,她也不清楚。
“这一定是骗咱们的吧?”
安姐继续摇头,然后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她是不会来惹咱们的了,咱们继续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杨氏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收拾好心情,静观其变了。不过这一次金氏竟真的像是她所说的,真·没闹出一点事。吴氏早先虽然得宠,可论身份却是几个妾氏中最低的,分的院子也是最小的,过去母女俩住还不显,现在她们一家子都塞进去,着实有些挤,不过金氏竟没有丝毫抱怨,甚至连高老夫人询问,她也笑着说住的没有不好的。
而除了一早一晚同老太太请安,其他时间几乎是足不出户的,每天就在屋中做针线,根据小密探冰琴得到的信息就是每天一边守着高二老爷,一边做女红,闲暇的时候辅导辅导雅姐。高二老爷也一样,每天一早一晚到高老太太那边请了安就回屋呆坐,他是真的呆坐,就是每日坐在桌子前,也不吃瓜果零嘴,也不喝水,除了起来上个厕所,简直就像个死人。
这状态自然令高老太太担心不已,一个劲儿的让高老爷想办法,高老爷也觉得这不是个事,可他也没办法。他也同高二老爷谈过心了,喝过酒了,还拉着他去喝了一次花酒,但高二老爷的状态就是,人在花中过,片叶不沾身。在熙熙攘攘的八大胡同里,就像个得道老僧似的,到最后,高老爷也没招了,干脆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那么做事,我对你说,那什么月娘本来就是我找的,为的,就是能让你离开金氏!”
高二老爷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沉思。
“你听到我说的没有?还有早先那什么月娘被人欺负的事,也是我找人干的。我告诉你,那月娘虽然令人同情,但也不是个省油的主。否则她夫家又不是死绝了,能让她带着孩子出来?说起来她那孩子呢?”
“我帮他找了一个没有孩子的人家,寄样在那边了。”说到这里,高二老爷才算是有些反应,“哥,你也不用为我操心了,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月娘……她早就同我说过。”
“你既然都知道,怎么还是这么一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