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高岳突然眉开眼笑,起身上前就拜礼。
“三郎,何须如此,哈哈哈!”杨炎爽朗地大笑,也赶紧上前托住高岳的臂弯。
薛瑶英则在旁也是笑个不停,并示意芝蕙赶紧去筹办酒菜。
高岳不动声色地和杨炎寒暄周旋番,待到都坐定下来后,又指案几上的地图,“这?”
杨炎捋着长髯,“怕是三郎还不知道,这便是元相生前的杰作,只要按照这幅地图上的规制行事,原会、河湟乃至整个西域都不难恢复。”
一提到元载,薛瑶英不禁垂泪,高岳见炼师如此,也表情严肃地装作观望这幅地图好一会儿,便指着地图上河中(即高岳曾过潼关时,于黄河对岸瞧见的蒲州之地)用朱笔圈出,询问“元相曾想在河中府立陪都?”
“没错,西蕃如今猖獗,如在河中立宫殿、城垣、府邸,每逢秋月,车驾可至河中府,避让西蕃兵锋,自是安枕无忧。”
高岳心想:“可去你的吧!暂且不说在河中搞这个工程要花费多少钱,你也不想想皇帝车驾去河中是要渡黄河津口的,万一跑路过程有个闪失,或者遭遇意外情况过不去,那皇帝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我算是明白,元载当初要搞这个河中府,目的不过是每年到秋季,就把皇帝从长安城送到河中府里,方便自己留京操控军政大权。”
但表面上,高岳还是不断点头,意思就是元相英明,然后他又故意指地图上同样用朱笔圈出的原州,“元相是想要在原州筑城?”
这下可算是谈到问题关键,杨炎神色激动起来,他的表情向来富有感染力,“没错,原州而今虽然陷没,但西蕃却只驻屯在摧沙堡,原州大部分地带是闲田,且留许多荒废的壁垒。如今只需拨给安西行营能支用一年的粟米食粮,让其出二万人至平凉,凤翔、朔方各出一万人于左右翼担当后拒。至平凉后,可就地取废堡内的土石木材筑城,随后取平凉一县军屯耕作,再加上原州草类茂盛,也足可放牧战马,不出一年,新城、田地、马厩兼备,再取固原,泾原军镇便能真的回复原貌,而后全西北的精锐可聚集于此枢纽之地,叩西蕃的门,断西蕃的足,重复西域,再造盛世!”
“好好好,这很纸上谈兵。”
就在高岳低头如此思忖着时,杨炎好像知道他内心犹豫,便当即开出条件来:“东面河中升府为都、西面原州筑城乃是一等一的伟业,大兄我早说过,会致力提携三郎你的。先前因西川节度使更迭,和三郎的泰山有些小误会,不过这全是圣主希望得到西川财赋所致,才派遣延赏镇蜀的,个中情由委曲,还希望三郎回去后,替我向崔大夫阐明。”
这时候高岳眼皮微微一抬,故作诧异的表情:“崔大夫?”
他要做出副自己乃至崔宁本人还不知晓这一情况的模样。
“没错,昨日紫宸便殿上朝廷执事们一致推举尊泰山为新的御史大夫,以取代被三郎你仗弹的乔琳,可不就是崔大夫?三郎你曾受过刘晏的恩德,潘炎还是你的座主,大兄我都是知道的。不过现在原州筑城,有些职务非你莫属,还望不要推辞——马上大兄就奏请你以殿中侍御史的宪衔,摄平凉令,兼原州营城副使、押蕃落使、泾原营田巡官,圣主赐绯服银鱼,如何啊?”杨炎竖起指头,在报官名使职时再一个个放下,这显得他的话语充满诱惑,铿锵有力。
这是杨炎给高岳开出的条件。
这条件可真的是优厚,连见多识广的薛瑶英也啧啧咋舌,这也就意味着高岳如能在平凉,辅助安西行营筑城营田成功,回京后怕不是只要通过一两次走过程性质的“迁转”,便能直接出选司门,官入五品,而后或入南省郎中,或进中书舍人院,执掌机要枢密,不用特赐假绯,而是可堂堂正正地穿绯色官服佩戴银鱼符了?
想到这,薛瑶英不由自主,看到中堂壁画下的长香案,其上覆盖着紫色的布幔,心中慨叹,“再给高郎十年时光,怕不是要身着这种颜色的官服,列门戟,开军府,甚至入政事堂啊?”
而侍立在侧的芝蕙,却满面的镇静,目光只滴溜溜地望着高岳。
其实芝蕙也是参杂着些小心思的,她记得那日长安豪商萧乂来怀贞坊草堂求甲乙判时,曾大笑着出来对自己说,此后你追随高逸崧,当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所以杨炎开出的条件,芝蕙当然清楚意味着什么,这就是她一双巧目不断牵着高岳的原因。
薛瑶英见到芝蕙这眼神,心中鄙夷道:“这小婢怕是早已入过高郎的帷帐,献过枕席,男欢女爱,离不开他了。”
可谁想,高岳叹口气,站起身来,悠悠地对杨炎说出自己烦恼,语气十分坦诚:原来刘晏也曾答应要推选自己,要在本属泾州的百里城设“原州行在”,让我高岳在此屯田三载,而后可考我功劳,让我回京后为一畿县县令。
一听到刘晏这个名字,在场的所有人仿佛都听到了这样的声音:
摊牌了。
空气寂静会儿,果然坐在榻上的杨炎笑起来,“三郎依你看,在平凉筑城抑或是在百里筑城,是是非问题,还是立场问题?”
高岳也笑出来:“曾有位朋友对我说过,人生这辈子可以不问是非,但绝不能没有立场,有些事快一手则生,慢半拍便死。何况,平凉距离百里,可是颇有段距离,大兄你认为呢?”
“也不算远,真正的骐骥快马一鞭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