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正菊长得很普通。圆圆的脸,无论看到谁都会把眼睛弯起来,露出善意的微笑。虽是村妇,却保养得很不错,光滑的皮肤上很少看见皱纹,颜色也颇白。
“小浩……你……你怎么会在房子里面啊?”
跌跌撞撞跑过来的杨正菊显得很是惊恐,她张开双臂把几乎浑身赤裸的谢浩然紧紧搂在怀中,仿佛一只拼了性命也要护住崽子不被猫头鹰叼走的老母鸡。她眼眶里泛着泪水,嘴里一直说着对神明感谢的话。
“感谢老天!还好小浩你从里面跑出来,不然的话,谁会知道你在啊!”
“还好还好,我家小浩果然是福大命大。”
话音未落,远处遭到挖掘机严重破坏的小楼终于支撑不住破碎的重量,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在众目睽睽之下坍塌,扬起一片漫天的烟尘。
拆房子是一件大事,喜欢看热闹的闲人很多。虽然现在还早,也就是清晨五点多的样子,拆迁现场却零零散散聚起了十几个人。大部分是住在附近的三旗村村民,还有几个是从这里路过的长跑晨练者。
刚刚发生的最可怕一幕,很快就在纷纷不断的议论声中扩散开来。
“太恐怖了,还好那个孩子机灵,从房子里及时跑出来,不然的话就真是被压在下面了。”
“又是拆迁公司搞出来的事情。尼玛肯定是趁着晚上搞强拆。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混蛋,他们眼里还有法律吗?”
“这年头良心就是个屁。只要有钱,谁管你那么多!”
杨正菊搂的很紧,谢浩然觉得自己快要在她肥胖油腻的怀抱里窒息了。他拼命扭着头,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
用力攥紧了拳头,在任何人都看不到手心里,死死捏着一块长度大约一厘米左右,略微呈三角锥形状的石头。
非常坚硬。尤其是三角形的顶端,有种尖锐的扎手感。
这是谢浩然上个星期去西山脚下玩耍时捡到的。
西山是滇南省昭明市著名的旅游区。从山顶至景区最高点“龙门”,在坚硬的悬崖上修筑了一条石刻通道。石道乃是元明时期所造,完全是以人力从悬崖峭壁上一锤一钻慢慢打磨出来。整个隧道呈螺旋形,高度与成年人差不多。在石洞面朝滇池的一侧,开着大大小小的窗口,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光是看看就觉得心惊动魄。
在这条石头隧道的最顶端,有一间精巧的石室。里面供奉着魁星,也就是被道教尊为主宰文章之神的文曲星。
魁星手中握着笔,仿佛正在书写锦绣文章。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魁星手中的笔尖并非与笔杆浑然一体,而是另外安上去的。
关于昭明市的西山龙门,一直流传着这样的民间传说。相传,当年雕凿整个石道工程的年轻石匠技艺高超。他辛辛苦苦在这里干了十多年,为修造龙门付出了青春与汗水。可是就在最后雕刻魁星手中那支朱笔的时候,却不慎将笔尖凿断,使原本非常完美的一件艺术品留下了缺憾。石匠万念俱空,于是纵身跳下了龙门。
经常有人在龙门悬崖下面的那片空地上玩耍。据说运气好的人可以在那里找到失落的魁星笔尖。
谢浩然家里的情况不是很好,父亲是当年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战的老兵,在谢浩然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母亲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却落下了一身的病。就在去年冬天,也过世了。
今年上高一的谢浩然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他想要在虚幻缥缈的传说中碰碰运气,于是找到了这块颇为特别的三角锥形黑色石头。
谢浩然牢牢记得几分钟前自己被困在小楼里的那一幕。
挖掘机其实已经破坏了楼体结构,楼上的部分早就已经塌了,却没有立刻掉落下来。
谢浩然看得清清楚楚:当时自己头顶正上方就空悬着一大块水泥板,四周断裂的部分露出弯曲坚硬的钢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块沉重的水泥板竟然悬浮在空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高高托举着,一直没有落下。
手心被锐利的三角形黑色石块尖端扎破了,黏糊糊的。尽管谢浩然没有伸开手掌低头确认,却明明白白知道,自己的手心肯定是被这块石头扎破了,流出鲜血。
是这块石头救了我!
脑子里随之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吾乃文昌帝君。”
谢浩然不由得浑身一震,整个身体开始无节奏的颤抖起来。
文昌帝君……就是魁星。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事情明显颠覆了常识,已经无法用任何科学理论来解释。谢浩然下意识的想到了传说。他身体颤抖得幅度越来越大,以至于站在附近的人都能看见。
“这孩子受惊吓了。”
“可能是着凉了。就算现在是夏天,也不该大清早的什么也不穿就跑出来。赶紧把人带回家去吧!找件衣裳给他披上。”
周围的人七嘴八舌给着各种建议,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杨正菊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她连忙松开胳膊,半拥半搂着谢浩然,连推带拉带着他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嘴里忙不迭说着:“跟二姨回家,有什么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开挖掘机的那个男人被吓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直到旁边的人提醒,他才猛的反应过来,战战兢兢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用颤抖的手点开号码。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跟自己老板说一声。
谢浩然机械地迈动脚步,仿佛傀儡一般跟着杨正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