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还有一更补上。】
从福宁殿中出来的时候,向皇后面se如挂重霜。
厚底宫靴沉沉的踏着黝黯的金砖。她脚步落下时,一记记的重音让周围的内侍、宫女们身子抖得厉害。
在宰臣们离开之后,向皇后还是觉得吕嘉问做开封知府不合适,而韩绛等宰辅连点异议都没有,也实在不对劲。此她便没有立刻前往崇政殿,特意多留了一阵,规劝了赵顼几句,却没有劝动丈夫。赵顼坚持要任命吕家的那一位家贼开封知府。
重病垂危的天子,如果有了宰辅们的支持,纵然她是垂帘听政的皇后,也照样轻而易举的就被架空掉。就在昨天,口出成宪,说话即圣旨的她,现在却只能含忿夹怨的走出福宁殿。
刚出殿门,前面的廊道拐角处便转过来两位前呼后拥的宫装美人。当她们看到皇后銮驾做先导的宫女,立刻就退避到道边,屈膝行礼道着万福金安。
“是来给官家请安的?”向皇后居高临下的问着。
“回圣人,妾身正是来给官家请安。”邢妃和宋美人两位嫔妃低声回话。
自从天子中风垂危,太后也不再管理后宫,垂帘听政的向皇后主掌宫内宫外事,除了朱妃以外,其他的嫔妃都很少再到福宁殿来,只是早晚来问个安,ri常都是在自己所居的院阁中老老实实消磨时光。可现在天子病情稍稍有了一点起se,就又都纷纷拥到了福宁殿来。
“官家就在里面,正醒着呢,你们进去吧。”
向皇后没有多理会她的姐妹,依照礼节说了两句话后,便径直往崇政殿过去。銮驾从眼前过去,邢妃和宋美人如释重负,年轻一点的宋美人甚至都长舒了一口气。方才的短短几句对话,来自皇后身上的巨大压力让她们差点喘不过气来。仅能管理后宫和拥有生杀予夺之权之间,可是有着天壤之别,权同听政的皇后是她们这些嫔妃决不敢触怒的对象,只能祈天祷地的期盼天子早一点康复。幸好在这两天,终于看到一线曙光。
宋用臣紧随在向皇后身后,从侧后方偷眼瞥了她一眼,心尖顿时颤了几颤,连忙脸se发白的低下头跟着走路。
宰辅们已经在崇政殿中等了好一阵。崇政殿再坐不同于文德殿上的朝会,一般情况下,宰辅们都是有座位,甚至能得赐茶汤。只是这必须有天子或权同听政的皇后、太后来赐坐,否则就得站着等。
惇、蔡确等几人正交换着眼神,他们并不知道向皇后留下来的确切原因,但他们能想象得到。七八成的可能是着落在之前开封知府的新任人选上。
韩绛自然也能猜想得到皇后迟迟不至的原因,殿上有好几人在观察着他的反应,只是他眼观鼻、鼻观口,表面上不露一丝破绽。
殿后一片脚步声,不过其中那种笃笃的踏步声让人听着耳熟,可走路的节奏却很是奇怪,心思剔透的人自然能听得出皇后殿下的心情应是极烦躁。
向皇后在屏风后坐下,透过单薄的素屏看着首相韩绛的眼神很是不善。王珪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恶劣了,连带到恭顺听话的宰相都让她愤怒异常。
忠臣往往多有劝谏之行,而绝不会凡事皆顺从天子意。旧ri魏征违逆唐太宗,让李世民回到后宫还念着要杀这个‘田舍翁’泄愤,长孙皇后却换上朝服向唐太宗拜贺得一贤臣。历代贤后都知道要劝谏皇帝勿小人所惑,要听从诤臣的反对意见。她心里只有一个朴素的认识,凡事都依从上命的必然是jian臣。经王珪之事后,这个认识便更根深蒂固。向皇后什么那么信任韩冈,就是因韩冈他硬顶着皇帝临危乱命,保下了她母子二人,这才是忠臣之举。
“官家任命吕嘉问开封知府,诸卿可有何意见?”
一开口,向皇后便起吕嘉问的任命。蔡确眼睛顿时一亮,韩绛紧绷起的肩膀也一下松弛了下来。皇后对天子独断独行的任命耿耿于心,对他们绝不是坏事。来还以要一阵子皇后才会将自己心中的主张表露出来呢,谁知道会这么快?
“臣无异议。”
“臣亦无异议。”
“吕嘉问资历虽浅,但也是上州知州,与一权发遣可也。”
东府的几名宰执接二连三的投出了赞成票,这让几个月来见多了朝臣们互唱反调的向皇后心中怒意更炽。
“以资望论,吕嘉问自是远远不足。不过其人饶有才干,这几年历任地方考绩多有课最,否则王平旧ri也不会倚之臂助。可适任。”蔡确最后总结道。
这是将王安石架了起来,王安石也不可能说蔡确说得不对。而且他也的确需要吕嘉问回来。赵顼选取吕嘉问开封知府,明显的就是王安石助势,也让王安石手中的权力能确实的转化对朝局的控制。如果没有得力心腹在外臂助,同样可以被两府架空掉。
王安石脸se一瞬间变得很不好看,只是黑面皮的王平脸皮变得更黑一点也没人能看出来。
“吕嘉问确人才。”他干巴巴的说了一句,却不再多言。
“吾曾记得吕嘉问旧年曾经掌管东京市易务。那两年,京城里物价贵了不知多少,民怨也多,甚至隔上几ri就有宗室入宫哭诉!”
向皇后对吕嘉问这个人记得很清楚,熙宁六年、七年的时候,王安石手底下的大将,被骂得最凶的几人中就有一个吕嘉问。食货一事最关民生,京城中物起来后,纵然罪责最后因粮商一案落在了一干宗亲们的身上,但吕嘉问这个市易司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