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想了想,说道:“我之前,听一位长老说起,他们家乡的故事,说一位法官,审问一个偷面包的老人,老人说自己家中没有收入来源,只有偷面包,才能养活自己失去父母的孙儿,法官却是判处当场旁观的人,每人出五十元罚金,以处罚他们生活在一个要老祖母去偷面包来喂养孙子的城市。”
黄道周也听着心有戚戚,他来自南方,尤其是南京之地,自从天下大乱后,各地流民事实上也越来越多,而各处富户指望他们做善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反而是趁机买小女孩,买家奴,才是正好的做法。
朱慈烺说道:“我自小读书,总有人说要仁义,但究竟何为仁义,却也是无人可说的清楚,是否仁义,总不能都是朝臣说了算吧,不过,如若自己所在的城内,有人要偷东西才能养活孩子,那主政者,确实是要羞愧的吧。”
黄道周急道:“那都是前些年天灾……”他说完天灾两个字,马上就止住了自己的话语。
朱慈烺笑道:“涂有饿莩而不知发,人死,则曰:‘非我也,岁也。’是何异于刺人而杀之,曰‘非我也,兵也’?”
黄道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不对,前面这段话,算是儒家经典,孟子所说的,有饿死的人,而官府不肯赈济,人死了,说不是我杀人,是天灾杀人,这就和用刀子杀人,说不是我杀人,是刀子杀人一样吗。
黄道周说道:“那都是先帝时候,奸佞满朝,蒙蔽圣听之故。”
朱慈烺说道:“父皇绝非被蒙蔽,反而对外面的事情了解的很,只不过许多事情,反而无能为力,这就是问题所在了。”
黄道周似乎有些不敢置信,说道:“看来太子是不会南下了。”
朱慈烺想了想,说道:“之前,有许多习一种叫做庙算的知识,推演策略,他们曾经让我自己算算,如果南下南京,能如何行事,最后,得出的答案是,我大概活不过半年。”
黄道周急道:“谁人敢伤害太子!”
朱慈烺说道:“有件事很奇怪,众臣们口口声声说,以德治国,说着各种的高腔,但是面对十几年来内外交困的局面,却始终束手无策,一口口的重税,全都收到了农人头上,最可笑的是,公库得一两,官吏得十两,这是哪来的呢。”
黄道周说道:“所以就是要刷新吏治,才能。”
朱慈烺说道:“去年以来,江南的扬州,交易的扬州瘦马,居然有二千之数,不少还都是以千两银子为多,而这些盐商们,拖欠的朝廷赋税,超过几百万,却是始终收不上来,因为一收,就是与民争利,所以,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了,我大明富有四海,每年可以产出的粮食数不胜数,但就是无法做到,让遭了天灾的人得到赈济,这如何是好?”
黄道周叹息一声,说道:“太子是真的被蛊惑了。”
朱慈烺说道:“无非是因为,哪怕南下,我也会发现,到处都是要钱的手,但如若要收税,却只能去向没有可以投献机会的农人收税,至于那些豪商,那些拥地千顷的大户,却是一文钱也拿不到啊。”
黄道周似乎有些焦虑,说道:“那都是有奸佞作祟,只要太子去了南京……”
朱慈烺说道:“没有钱,单凭一个身份,江南的实权在谁手中?最后,不过就成了一个纸糊的幌子,拿来欺骗百姓。”
黄道周正色道:“为人君者当以德治国,如何能以这些铜臭气为上?”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何况我还不是皇帝了,民以食为天,要人以性命相博,保护我的江山,可是要连抚恤的钱也不给,那就太……”
黄道周说道:“江南的钱粮,足以……”
“足以维持半壁江山啊,我当然知道了,但是九州撕裂,对峙死伤无数,那可就百死莫赎了,如若如此,我宁可不要什么江山啊。”
黄道周一时间涨红着脸,他颤抖着手,似乎急眼了:“你……”
朱慈烺说道:“有件事,大人还不知道吗,帝都这里,是已经永久免除了农税的啊,不说别的,国朝在苏州的重税,可是人人皆知,他们可不少人都在宣教,到时候,人心怎么可能安稳。”
“这不都是小人蛊惑的话吗,没有税,拿什么养军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啊,父皇登基后,当时的内外之权,全都委任于所谓的正人之手,但是呢,盐税没有,茶税没有,农税,多少好地都寄托在了士绅身上?最后辽饷练饷全都压在了最穷的农人身上,自然是天下反了。”
黄道周说道:“这都是邪路,我天朝自古就是重农……”
“这确实有趣了,大人,我也是读了许多书后,才想起其中的关节的,我们重农,结果农人收的税是最高的,乃至于太祖爷专门下令,衙役非时不得下乡收税,因为那样的收税就是在扰民啊,而我们大明号称所谓士农工商,鄙夷商人,但是商税几乎收不上来,可就在此时,那些逃避茶税,盐税的富商,过的可比皇帝好啊,你在宫里待过,应该知道,父皇平日里吃的东西,不敢吃太稀有的东西,生怕扰民,而平日里的吃食也都是温在暖杯里,只是吃个温饱,你是见过父皇的,摸着良心说,他的日子,难道比得上那些盐商万一?”
黄道周说道:“那些奸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