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大山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江凌风早在六年前就死在了京州,如何是场上的人,你别忘了,这江家还有一位公子,年纪最小的公子。”
“你说的是四公子江长安?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独臂甲笃定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
“最小的这位四公子老夫没有见过,但听人讲这位小公子性情纨绔,跟着书圣章云芝勉强做了关门弟子,但听闻行事放荡,一事无成。更何况这端火之术不是笔端上的功夫,那可不是单单的刻苦训练就能够达到的,习练之人需要对控火有相当高的控制天赋,又要有极其细微的耐心以及大毅力。就凭江长安这个毛头小子根本不可能习得!”
尚大山问道:“那既然如此,你说这个人是江府之人,又不是江家公子,这说的话岂不是自相矛盾?”
“老夫……”独臂老者无言以对。
尚大山摇头道:“你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哦?我错在哪儿?”
“第一,身为章云芝的弟子,他非但不差,笔端上这份寸劲可是练的炉火纯青,说是青出于蓝不至于,但足以自成一脉。”
尚大山笑着说道,在城东题词壁上他可是已经亲眼见到了江长安的笔迹,字里行间已有大家风范。
“自成一脉?”独臂老者将信将疑。
“第二,你怎么确定江长安对控火没有天赋?”
“这……”
的确,独臂甲不知道江长安对火的控制天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高度,但是那些听闻传言先入为主决定了他对江长安的看法,如此算起来,自己对这位江小公子是一无所知。
尚大山老人道:“第三,江小公子若无大毅力,会十四岁冒死出江州?江长安若无大毅力,会于沧州三年生死磨砺?江长安若无大毅力,会于今日立于你我面前,这巍巍皇宫之中?如此胆魄,年轻一辈谁人敢站出来与之一比!现在,你还说这位江小公子还是流于表面的那位人言中的纸醉金迷的小公子吗?”
尚大山说到激动处砰的从椅子上站起身,“为报兄长之仇,尊师之死,不惜只身犯险独自闯入这龙潭虎穴之中,就只为一个真相公道!如此之人配不配得做那老小子的唯一弟子?!”
独臂甲脸上松弛的皮肉也激动地颤抖,双手紧攥,这种心绪澎湃已是数十年都没有体会到了。
独臂甲道:“要说这小子还真是厉害,竟是拐去了一国公主。”
尚大山道:“你何其愚钝,难道就只有一个国家的公主?”
独臂甲一愣,旋即恍然:“嘿,这小子……”
独臂甲忽然眼神一黯,长叹了一口气,白色雾气在屋子里蔓延,映衬得苍老的脸颊上眼神更加浑浊,说道:“那老小子当年要是有这个小子半分的桃花运势,和她的结局也不会……”
尚大山摆手道:“过去的都已成过眼云烟,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老小子怎会看不透。水无常形人物常态,世间诸般事,从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自在。”
独臂甲笑道:“回想起当年你我三人刚认识不久打的一赌,看一看谁收的弟子出息最大,现在看来,这老小子是赢定了!”
尚大山透过窗子看着屋外,眼中流出一份单纯的美好,道:“那时我们的赌的是三两酒钱吧?”
“岂止,是三两三十年桃花露的酒钱,贵了不少嘞……”独臂甲笑道,“现在想想,马上就要满三十年了,那老小子埋在湘竹林中的酒也该喝了!”
“三十年……真快。”尚大山怅然若失道。
昔年竹林间三人结拜,三个胸怀大志誓要做一番大事业的少年,都已半身入土。
片刻后,独臂甲才淡淡笑道:“庞二水这老小子要是泉下有知有一个这么样的弟子,怕是半夜又要向你我梦中炫耀了,哈哈哈……”
“还说呢,昨日那老小子就闯老夫梦中,向我说什么?说底下太冷,哈哈,这老小子也有怕的时候!哈哈哈……”尚大山放声大笑。
独臂甲随之大笑,皇宫宫苑之中,这一刻两人不顾一切笑得人仰马翻。
只是那笑容酸涩得苦,两个老人时而拍案,时而栽倒在地,只是都会时不时地伸出衣襟摸两下眼睑。
笑声足足传到了临旁的宫苑之中。
几个新来没多久涉世未深的小太监正要向主子献上殷勤,想要前去喝止一番,却被太监主管赏了两个耳光,不知为何。
尚大山刚回到竹庐,远远就看到江长安的身影立在门前,肩上落着几片枯黄的竹叶,想来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