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长安走过去轻笑道:“秦老先生真是好兴致。”
“并非好兴致,而是除了手中琴再无他物摆弄,而在这船上,方寸之地,也再无他出可去……”
“晚辈多嘴,敢问老先生是东灵人?”江长安问道,“不知去雍京是否是因为今日马上就要开始的赏经大会?”
秦老先生混沌的眼眸忽明忽暗,夜风吹得眼皮半眨不眨,笑呵呵地说道:“算是,‘道藏法会’客人也多,小老儿有了最新的江公子在月亮城的事情,想必在雍京想必也是极为叫座,小老儿说不定真的会大赚一笔。”
江长安笑道:“可是我看老先生根本就不像是贪图钱财的人。”
“小兄弟这话说的不对,虽说文人眼中应自命清高视钱财犹如粪土,小老儿算不上文人但凭借着一手琴艺也挂得上一个‘艺’字,不是君子也知钱财应取之有道,客栈之中小老儿答不出小兄弟的问题,自然是不能够收下那十两纹银,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世上谁又能够对钱不动心呢?”
江长安可不会相信这位来历不凡的老者只是为了几钱银子就去参加赏经大会,道:“晚辈还有一件事想要请教,在月亮城中听老先生所奏的琴曲磅礴大气,其中又含有悲怆凄凉,不知道是什么名字?”
“小兄弟还懂二胡琴曲?”
荀遥的也侧耳静静倾听,倒要看一看江长安能够说出怎样的道道来。
“接触过一些,不过大多是阳春白雪,和老先生所演奏的意境根本上就已然是差了一大截。”江长安轻笑道。他的确听过不少的二胡妙曲,不过不是在月亮城,而是在纸醉金迷的西江楼,怀中还抱有几个美人的情况下。
自己顶多算是记下了一些旋律,毕竟在那种情况之下,任是柳下惠也没有能力将关注点分移到其他地方。
江长安道:“晚辈不太懂音律,但也听出来先生的琴曲不是单纯的琴曲,应该有人和唱才是吧?”
“一曲家乡小调,不过是有几个人传唱,没有什么名字。”
“家乡小调?”江长安笑道,“小子虽然听得曲子不多,空山鸟语,汉宫秋月,不懂得什么大俗即雅,但也能够听得出来老先生的曲子不是一人两人能够唱出的民间小调,而是恢弘的伤曲,像是……”
“像是什么?”老先生忽然问道。
江长安莞尔一笑:“就像是一场史诗的战斗,就像是鲜血淋漓的战场,就像是……残阳如火的暮时悲歌……”
秦老先生忽然目光钉在了他的脸上,凝视了他片刻,道:“小老儿没有见过什么大场面,只是在民间游历时听到的句句吟唱,做成了琴曲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江长安请求道:“那老先生能不能与晚辈哼奏……”
“不可能!”秦老先生忽然道。
江长安正疑惑为什么对方会有这么剧烈的反应,那张老迈的脸颊上每一块肉都松弛下来,颓力依靠在墙背上,淡淡道:“江公子既然说了是大气磅礴的悲歌,那就不是小老儿能够唱出来的,况且小老儿没有几颗牙齿了,说书都是含糊不清,喝杯水都漏掉一半,唱曲是不行喽……”
江长安不再强求,站起身转身离开,没走两步又忽的停下:“老先生,我家乡有话叫做有志不在年高,总有一些事情值得我们去拼,去泼洒一回满腔热血,这是活着的意义,和年龄无关。”
老先生微微昂,浑浊眸中不知多了些什么。
这时,忽然听得船舱后传来一声凄厉的惊呼惨叫——
啊——
三人的面色惧变,江长安脸上的神情最为奇异。
动手了,正如那个神秘人说的那样,有人下手了!
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比另外几人先一步找出这个人,将他的嫌疑完全屏除,这一场杀人游戏,真正得拉开了序幕,而这死的人会是谁?
“生了什么?”荀遥说着,三人向着声音源头走去。
呼喊声并不是从客舱房间中传出来的,而是在船舱甲板后的储物室,说是储物室,不过是一个摆放货物的露天场地。
先看到的便是地上血迹,木板被鲜血染得猩红昏暗色,红的鲜血与黄的脑浆混合在一团,其中还混合着森寒碎骨,看到这股惨状,荀遥当即吓得扑向江长安的怀里,后者身子一侧胸膛闪避过去,及时用手臂挡住了她的身子。
这是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撕咬过,两只手臂早就不复存在,两条腿也被啃食过半,从膝盖关节向下只剩下残血的白骨,胸口半个身子被什么庞然大物狠狠啃食了一口,五脏六腑全被掏成了空。
“这……”江长安不禁怀疑行凶者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头兽?
肠子碎落着砸在地上,鲜血痕迹直被拖到了船边消失到海水之中,血滴滴答滴答地流在海里,月光下映出了涟漪血红。
尸体整个面部也是像被这个怪物狠狠咬了一口,面部被损毁,但好在也能够看出全貌——
“洛松!”江长安惊赫道。
身旁惊慌失措早就被这血腥一幕吓得瘫坐在地的呼救者,正是一直陪同在洛松身旁,既是奴仆又是床上密友的书童。
此刻书童脸色煞白,魂魄都像是被这一幕吓到了九霄云外。
江长安连忙看像每一个人的神色,行凶者的神色在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时就算再表现得惊讶也终究是意料之中,不是真的,往往也是自己现端倪的最佳时期。
荀遥被吓得紧紧抓住